离开麦子的镰
原创作者
◎:冷清秋
镰刀挂在木橛子上,它们都生了锈。
一进入三月父亲就天天取下来看。我问爹,磨不磨?父亲笑笑说早着呢,再等等。
此时,麦苗像一夜间从梦中醒来,绿了高了。它们赛着拔节、抽穗、扬花、灌浆。站在地边望着,绿油油的麦浪随着春风起伏,甚至能听到它们生长的声音。
这时节父亲很闲。喝罢汤他都会朝自留地那边转悠。他总是默默地望着大片的麦田和旷野长久地不做声。我问爹,看啥呢?父亲说等打眼一片金黄时,咱就可以开镰了。
麦香弥漫时,父亲终于开始磨镰。但他却在磨好时岔了腰。
收割机果然快。不消半个小时麦子就变成麦粒进了袋子。
母亲笑得合不拢嘴,父亲却躺在竹床上赌气,谁也不搭理。
为防意外,第二年虽然我人在深圳,却早早就联系好了收割事宜。
后来,听说土地要上缴。我非常高兴。我对母亲说,农村城镇化是社会发展的必须。你们就是以后啥也不种,也会有麦子吃。母亲笑,你可要好好劝劝你爹。
没想到爹会满口应承了我的话。
更没想到劳作一生的爹闲下来竟会染了病。
爹住院时正是春季,春雨淅沥个没完没了。爹发烧咳嗽吃不下去饭。我煮了冰糖梨水给爹喝,爹撑起身子冲我笑,说闺女回去了把咱家的镰磨磨吧,今年麦天,说啥也要让我割一镰麦美美!我和母亲那天都笑了。笑得有些难过。
那话后不足一周,父亲就在一天夜里悄悄离开了。
我常常梦见站在地边远眺的父亲,梦见钉满木橛子的院墙,以及一把把挂在木橛子上的镰,它们都锈迹斑斑的。
仔细看,就连那木橛子也腐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