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绒针织袜
原创作者
◎:袁达柒
我五岁时母亲患了肺痨，只要一咳嗽就没完没了，严重时两头弓到一处，像只大龙虾。家里没钱医治，父亲就担当着家里的全部。
九岁我才上学，不像同学们整齐光鲜，破旧的衣衫是父亲笨拙的双手浆洗和缝补。奇特的补丁，形成一个个别致的图案，同学们见了笑，老师见了也忍不住笑。
虽然才九岁，我也懂得自尊，穿这样的衣衫上学，使我无脸见人。第二天吃过早饭，父亲出工了，我磨磨蹭蹭的洗刷锅碗，里屋的母亲，隔着墙似乎猜透了我的心事，说：儿啊，你不上学了？
我没好气地说：总是没娘疼的，还上啥学！
母亲说：又咋了，给娘说说。
我哭了说：都几年了？不允我靠你一下，也不管我。我的衣服，你看看，爸爸洗的、补的，是啥东西！
母亲没说话，一个劲地抽泣，虽然隔着墙，我能猜到她痛苦的样子。为了不再惹母亲生气，我还是硬着头皮去上学。这之后，我隔着窗看到，母亲的床上，多了一个塑料布做的箱子，里面有一副短小竹针，一个麻绒纺成的线团。母亲好一点的时候，就戴着一双手套，在塑料箱里编织着细小的袋子。我又没还气地嚷：能编袋子玩，却不跟我缝衣。母亲听了没有生气，隔着窗朝我笑，可我怎么也笑不起来……
冬天来了，母亲未能挺过去。办完丧事，父亲拿出一叠儿麻绒针织袜，放在我怀里说：不是你娘不疼你，也不是不愿为你缝衣服，她要与你疏远，不想把病传染给你。这些袜子，你娘说，是安全的，虽只能穿在脚上，也会暖到身子。
我抱着一叠儿袜子，哭了很久很久。（590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