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英】教牛
腊月二十三，儿子坐了两夜一天的火车回到家，看见父亲从山上赶牛回来，父亲后面慢慢走，牛在前面撒欢儿。儿子心里“咯噔”的一下，父亲又换牛了？还教牛？
前年起，每年正月初，父子俩下地，教牛学犁田。
屋边一块空田里，父亲前面牵着牛，儿子后面扶着犁。开犁时，小牛撅尾瞪眼，又蹦又跳，懵懂快乐，拉起犁来，脚下生风，突突地跑。不一会儿，小牛感到肩上的沉重，开始捣乱，走走停停，左右乱拐，还发脾气，拉犁兜圈子，木轭歪了，套绳踩在蹄下。
父亲说，捣乱？竹条侍候！
牛被打时，猛然一惊，慌忙加快了脚步，累了，又停下来，儿子“嗖”地一竹条……小牛又急走，拉着犁，“哞、哞”的叫，声音拖长，苍凉凄悲，眼神忧郁，泪水滴落。
教牛需教三早晨。每个早晨，牛都“呼呼”地吐粗气，一身汗水；父子俩也“哼哼”的急喘息，内衣湿透。
儿子说，造孽，牛也太苦了。
父亲说，耕田的牛，当然苦了，种田人把作牛当兄弟，我们吃饭全靠牛。
儿子就嘟哝，种田人更苦，哪有打工强？！
春节雪中过。
正月初二天放晴，儿子赶年集，买回两斤鲜牛肉。父亲说，咋去买牛肉，价钱便宜？
儿子说，哪里便宜？很贵的，三十五块钱一斤。爹，喂养菜牛好门路，牛肉好销划得来。
因为晚上敞开喝，父亲宿醉醒来时，天已大亮堂。父亲赶紧起床叫儿子：起来，教牛去！教牛犁田，也是教你犁田，你怕你能打工一辈子？
不听儿子应声，回答父亲眼睛的，是一把冰凉的铁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