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读司马攻闪小说集《心有灵犀》
泰华作家协会永远名誉会长、著名作家司马攻先生的《心有灵犀》，是一部颇富异域风格的闪小说集，140篇闪小说佳作，一花一世界，再现着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真实存在与生存之道。
司马攻先生笔涉古今，题材广泛，内容丰富。收入《心有灵犀》中的作品，有对形形色色时弊陋风的揭露与批判，或温婉地微讽，或辛辣地戟刺，彰显着“文章合为时而著”的精神，如《都是好政策》、《最佳选举法》、《民主进步的文明国》、《归宗》、《侄儿当了部长》、《还治其人》、《改者不写》、《皆大欢喜》、《永远名誉冠军》、《论坛文化》、《神医》；有对炉匠摊贩奇医怪僧之奇闻轶事的生动演绎，搜奇记逸，三教九流络绎登场，古典新翻，别开生面，如《马叔》、《风炉伯》、《虾米笋粿》、《张医生》、《孤僧》、《难中见真情》、《真本潘金莲》；有对半真半幻物事的着力描写，语缈旨近，似幻实真，言在此而意在彼，说猴话鼠，侃鬼论神，无非人事，如《鼠眼》、《猴宴》、《铁拐李的酒葫芦》、《文曲星妙判》、《根治》、《边吃边骂》、《还有假币三千多亿》、《人水问答》；有对红尘男女爱恨情仇的精心营构，如《童话》、《心有灵犀》、《情深恨更深》、《叔嫂俩》、《风雪夜归人》、《第十二束玫瑰》、《无独有偶》、《双飞》、《水性》；有对人间亲情的倾心抒写，子孝母慈，手足情深，总能打动人心中最柔软的部位，如《靠窗那张床》、《意恐迟迟归》、《情深》；有对人性美与人情美的真情讴歌，那人性美与人情美的光华，熠熠闪亮，如《伤心河边骨》、《短笛泣寒夜》、《钱从哪里来》、《难得》；……与众多优秀作家一样，司马攻先生不是社会生活的看客，而是深潜其中，其敏锐的艺术触角伸向广阔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从中采撷那些富有意味的“光点”，灵心妙运，摇曳出五光十色的风景。徜佯在这些精心绘就的一帧帧风景中，纷纷扰扰的社会，五味杂陈的人生，人情的冷暖，世态的炎凉，让人或喜、或忧、或叹、或怒、或悲……读《心有灵犀》，颇有打开书本，就是打开世界之感。
古人谈为文之道，多有睿语。譬如，“为人须老实，为文须放荡。”“文似看山不喜平。”司马攻先生在谈闪小说创作的一些文论中，反复强调闪小说要有奇思妙想。他的闪小说，构思巧妙，杯水兴波，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令读者欲罢不能。如《叔嫂俩》这篇寥寥200多字的闪小说，作家巧思妙构，闪跃腾挪，将一个叔嫂恋的故事写得风生水起，一波三折。小说开头写周大牛因病去世，家中只剩下妻子玉梅和弟弟二牛，叔嫂俩同甘共苦，勤耕力作。这很自然地会让读者联想到他们会结成连理。假如接下来真这么写，则俗套矣，了无新意。作家显然不会如此写，而是宕开一笔，写玉梅多次托人给二牛找门亲事，二牛屡次拒绝。波澜突起，设下悬疑，为后文埋下伏笔。接着写一天晚上，二牛喝了几杯酒，红着脸拉着玉梅的手说非你不娶，玉梅说这结婚之事让她考虑两天。波澜再起。二牛有心，玉梅意下如何呢？这疑团盘桓读者心头，挥之不去。然而，第二天，玉梅不见了。又生一波。故事似乎有了答案，玉梅以出走对二牛说不。如果故事就此收束，亦可。但称不上是奇思妙想之作。作家的高明之处在于，并未就此打住，而是笔端一“闪”，再掀波澜，将故事情节推向高潮。小说闪跳到一年后的清明节那天。大牛墓前一尼姑正在上香，一和尚走过来，尼姑一转身，惊呼：“你，你是二牛叔叔。”一僧一尼，道是无情却有情。玉梅为尼，但情丝犹在，依然情牵大牛。二牛为僧，但情缘未了，仍旧情系玉梅。后来呢？读者情不自禁地要问，然而，行文至此，戛然而止，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可谓言已尽而意无穷。又如《老贼新贼》，构思亦非常精巧，尤其是结尾，妙用“欧•亨利手法”，让人拍案叫绝。小说写二贼商定共同分赃，那新贼到浴房洗澡，出来见老贼在沙发上睡了，便拿出尖刀把老贼刺死。新贼大笑：“什么老贼，新贼，老的终斗不过新的。”他拿起杯来，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十分钟过去，新贼一阵剧痛，七孔流血而死。两个贼费尽心机互相算计，结果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这一结局，既出人意表，又在情理之中。
巴尔扎克说：“艺术就是用最小的面积，惊人地集中了最大量的思想。”有评论家则直陈闪小说是瘦了身的文学书写，浓缩的都是精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闪小说的语言更是一种减的艺术。浓墨重彩地铺陈渲染，未必适当。这就需要作者不仅要锤炼语言，也要擅用留白艺术。司马攻先生的闪小说，特别讲究语言的节制，通过运用留白艺术，充分发挥汉语所指与能指的功能，用最少的字表达丰富的意思，以少胜多，以小见大，以微显著，达到言约意丰的效果。如《马叔》中，写马叔杀狼群，按说这是最出彩之处，似应工描细绘大写特写，方显马叔之英勇。长篇小说《水浒传》中写武松打虎便是这么处理的，但挑战小说写作极限的闪小说，因篇幅短小，于600字内做文章，便不能这么洋洋洒洒地写开来。小说中，司马攻先生对马叔勇杀狼群的场面描写，竟然不着一字，然而，通过结尾的一笔交待：“在南山中，乡民发现马叔血肉模糊的尸体，旁边还有五条狼尸。都是被炸药炸死的。”却实现了不写之写，使小说极富张力。马叔挟炸药，以身为饵，与狼群同归于尽的壮烈情景，尽在不言中！类似娴熟运用留白艺术的例子所在多是，不胜枚举。
《心有灵犀》一书，特色尚多，譬如贴近现实，关注社会，内蕴丰赡，深刻耐味；譬如寓讽刺于幽默的风格；譬如表现手法的多种多样；……读者自会领略，兹不赘言。
司马攻先生的闪小说集《心有灵犀》，是世界华文闪小说的重要收获，誉其为具有里程碑意义之作，并不为过。这不仅因其是具有开创之功的海外第一部华文闪小说集，也因其在闪小说创作上多向度的艺术探索，还因其总体水平达到了极高的境地。此书必将对华文闪小说产生深远影响。
（刊2012年8月4日印尼《国际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