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赛小小说002号【“德阿杯”全国小小说、闪小说有奖征文】隔壁邻居

江城冬竹

　
     隔壁邻居
　　      文/冬竹
　　
　　袍哥的儿子送我一坛青稞酒，拍拍我的手就匆匆上班去了。哎哟，自个时间金贵，指望我勤串门陪陪他鳏居的爹呗。
　　
　　三年前租住公寓的第一天，他爹背着手踱进我租屋晃圈，递烟他不接，请坐他摇头，我说退休了来汉挨近儿子生活，初来乍到，请老人家关照，他皱鼻子瘪嘴：“不拉稀摆带，隔壁邻居，你就叫我袍哥吧。”哦，袍哥，顺溜。可顺溜了一阵儿，知悉他儿子跟共和国同龄比我年长，就不好意思顺溜了。不好意思便忽略，肚子里仍管他叫袍哥。
　　
　　袍哥老调调，虚掩着门听说岳。单田芳的说岳，他儿子给他下载的，130集，翻来覆去听，我都听腻了。袍哥眯眼笑，端出一碟兰花豆，斟满两盏青稞酒，说川西特产，尝尝。
　　
　　嗬，色泽淡黄，呷一口，满嘴清香，口感跟西凤相仿。
　　
　　“嗯，也就酿造材料、水源、环境不同吧？工艺大同小异。”袍哥思维清晰话语流利，捧盏抿口酒，咂巴咂巴缺失门牙的嘴，捻颗兰花豆填嘴里“咔咔”地嚼，白发茬子里的两块疤油光发亮闪闪暴。“四颗上门牙两颗下门牙，1938年就丢了，丢在滕县城外，头上添了两块疤。”袍哥曾向我“抽底火”，说他装过假牙，老了就不再装了。
　　
　　袍哥身份证上姓名王周川，出生1924年。他说是拼凑的，说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啥时出生，小时候他妈叫他娃儿，邻里叫他野娃。他妈临终啜泣，说他是妈从娘娘庙捡来的，妈脸上的疤是“啯噜子”嫌她不生育“划盘子”留下的。邻里帮他一条破席葬了妈，自称他爹的“啯噜子”把他带到保长家换十块大洋蹽了，保长把他领进兵营接过二十块大洋也蹽了。兵营造册问他姓名，他说叫娃叫野娃，问他年龄，他摇头。
　　
　　“不过十三四岁的娃儿吧？还没毛瑟枪高呢，就叫王川罢！”师长王铭章拍拍他的头，留他做勤务。王铭章带队伍出川，台儿庄受命41军前敌总指挥，统领两个师四个团扼守腾县。三四千条毛瑟枪加大刀片子手榴弹，跟青面獠牙的三万日寇血拚四天，七千袍哥伤亡殆尽。王铭章率仅剩的警卫排城头顽抗，“决以死拼，以报国家”。县长周同爬上城头送水，王铭章拜托周县长带走王川，“善自珍重，不至覆巢卵破”。川军将士喋血，周同声泪俱下，“抗战以来，没有殉职的地方官，吾愿开此先例”，遂嘱咐同仁护送王川去他开封老家。
　　
　　滕县城池灰飞烟灭，日寇的机枪仍向逃散的百姓扫射。炮弹近前爆炸，王川一跟头栽倒就昏厥了。周同的本家兄弟收留了他给他疗伤，后在他名中加个周字招他为婿。时光荏苒，二十年前，儿子接他来汉同住，他不好意思住兵营，叫儿子就近给他租个窝，公寓就成了他的家。
　　
　　您？我抿口青稞酒，仰脸问袍哥，您1937年随王铭章出征，八十一年了，这回第一次回川么？
　　
　　袍哥揉眼睛，说先前回过两趟。五十年前他想妈，从开封回到绵竹汉旺老家找不到妈的坟，乡亲领他在一块挂坡地里烧过纸磕过头。没找“啯噜子”爹？冇，乡亲说有命债的“啯噜子、天棒”浑水袍哥，清匪反霸中都镇压了。二十年前儿子接他来汉，专程陪他滕县祭奠，随后陪他回川给王铭章墓园上过香献过花篮。
　　
　　这回就为送颅骨回川？
　　
　　“嗯，送回去了又空闹闹的。”袍哥眼眶子湿了。他给我看过他的收藏——红绸包着的惨白惨白的两片颅骨，他儿子陪他腾县城壕里刨出的。他藏枕芯里，要两片颅骨陪他生陪他葬。他儿子说，两片颅骨，凝聚着350万出川抗战将士、64万喋血疆场袍哥的魂，魂当归故里；动员他、陪他送颅骨回川。
　　
　　军人世家，敞亮旷达！我不由竖大拇指夸袍哥。
　　
　　“军人世家？”袍哥瞪眼盯我。
　　
　　是呀！我搬指头清点：您，抗战老兵；儿子，海工大教授，退而不休还搞研究；孙子，东海舰队服役，大校舰长；重孙子，就读国防科大，立志报效国家。
　　
　　“我，也算？”袍哥摸脸。
　　
　　当然！两枚抗战老兵纪念章为证。
　　
　　“纪念章也送回老家了。”
　　
　　是么？都送哪儿了？
　　
　　袍哥仰脖子抽干盏中酒，红光满面，说他的老家，震后重建面目一新，德阿生态产业园张灯结彩敲锣打鼓，迎接纪念章和颅骨。[1520字]
　　
　　
冬竹通联：邮编430060，武汉市武昌区1116信箱宋永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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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福祥

好文！

学习！

江城冬竹

肖福祥 发表于 2018-7-2 15:40
好文！

学习！

上茶，福祥先生您请

江城冬竹

七和十二自然，两处“滕县”的“滕”误输“腾”了，抱歉，

蒋玉巧

江城冬竹 发表于 2018-7-2 21:50
七和十二自然，两处“滕县”的“滕”误输“腾”了，抱歉，

抱歉哟，大赛规定不可以修改啦。

蒋玉巧

隔壁邻居，大爱邻居，让人肃然起敬。

罗玉剑

拜读宋老师佳作！

江城冬竹

蒋玉巧 发表于 2018-7-3 08:43
抱歉哟，大赛规定不可以修改啦。

哦，遵从大赛规约。五笔输入，两”滕“字少输一码笔误，没关系

四十之上

不错的小小说，高亮，请值班版主再看看。

江城冬竹

蒋玉巧 发表于 2018-7-3 08:51
隔壁邻居，大爱邻居，让人肃然起敬。

上茶，蒋老师您请

拙文非大爱邻居，而是透过邻居王周川的坎坷身世，彰显350万抗战川军将士，祭奠64万喋血疆场袍哥。

川军，装备最差，一定程度上也就乌合之众，人嫌狗不爱的，而在民族危难中，出兵最多牺牲最大，非川军莫属。抗战期间，川军伤亡占中华民族的五分之一，虽日寇未能蹂躏川土。王铭章率七千袍哥川军扼守滕县，全军覆没，牵制三万日寇，给台儿庄大捷提供坚实了保证。

我以隔壁邻居命题，取其广义，大灾大难面前，中华民族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也都眦邻相依鼎力相助，上世纪的抗日战争如是，十年前的抗震救灾亦然

江城冬竹

罗玉剑 发表于 2018-7-3 15:02
拜读宋老师佳作！

上茶，罗老师您请，问好，拜请指导

江城冬竹

四十之上 发表于 2018-7-3 16:42
不错的小小说，高亮，请值班版主再看看。

上茶，廖老师您请

四川儿女，抗战中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虽天障之阻倭寇铁蹄未踏进川土，台儿庄会战，上海、南京、武汉保卫战却都有川军的前赴后继，虽装备极差，却侠肝义胆，冲锋在前。川军抗战中的功绩，永垂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