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赛小小说101号【“德阿杯”全国小小说、闪小说有奖征文】猪事

石渔

猪事
　　文/石渔
　　
　　那时候的乡下，猪都是散养的。猪们除了进食时被主人召唤回家，其余时间相当“悠闲”——这儿拱拱，那儿闻闻，顺便留下一堆“到此一游”的证据。
　　当然，猪们不只是在村里溜达，有时也会跑到村口的庄稼地里啃几嘴麦苗或嚼几根玉米杆儿，换换口味。
　　于是，村里便少不了一个看青的。
　　村委会的智囊们别出心裁，请木匠做了十余个精致的木牌，刷上红漆写上编号，称为“猪牌”。看青者看到谁家的猪跑到地里便穷追不舍，一直撵到主人家，二话不说撂下猪牌就走。主人家看到猪牌，即使有天大的事也要停下来，急急忙忙揣上猪牌去地里，寻找另一个啃庄稼的猪，千方百计把猪牌送出去。这种方式类似“击鼓传花”，若猪牌没有传下去，对不起，晚饭过后看青的吉文提着秤过来，你得乖乖给人家称二斤小麦。这小麦除了给村委上缴一部分，其余的就算是看青者的工资了。
　　这天快黑的时候，母亲扛着锄刚走到门口，邻居栓富的老婆跑过来说，大妈呀，刚才你家猪跑地里了，我把猪撵来看大门锁着，想顺门缝塞进去吧，又觉得不合适，就想着等你回来亲自把猪牌交给你。对不起啊。
　　望着一脸歉意的栓富老婆，母亲宽厚地笑了笑说了声“没事”，把锄头往檐下一放，接过猪牌就出发了。
　　好在那时的猪多，不大一会儿，母亲便凯旋而归，顺利地把猪牌传递下去了。
　　母亲擦了一把汗开门进屋准备做饭，拉亮电灯，又见一个鲜红的“猪牌”赫然躺在地上！这么短的时间猪竟然又跑一次？活见鬼了！母亲走出屋门大声喊是谁送的猪牌，一个在村里拾粪的老头说，是看青的吉文送的，在栓富的老婆之前。听说是看青的送的，母亲无话可说，谁都知道看青的吉文是“一根筋”、“二杆子”，应该不会乱送猪牌的。
　　母亲叹口气，临出门时狠狠踢了一脚在山墙跟酣然入睡的大白猪，骂了声“你这不争气的畜生”又出发了。
　　这次就没有刚才幸运了。天已黑透，田野里伸手不见五指。母亲转了几圈没有发现目标，但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急匆匆地回家了。
　　晚饭后，送走了看青的，母亲得意地对父亲说，我发现秘密啦。咱家猪经常被送猪牌是因为太扎眼了！你想啊，阴天、夜里，白猪跑到地里大老远就会看见，不遮丑，太扎眼了么。再说，那么大的白猪卖了就是一百多块，谁不眼红？当民办教师的父亲听完母亲的话连连点头，父母商量的最终结果是卖掉白猪养黑猪。
　　但事实并没有像母亲预料的那样，新逮的小黑猪似乎比那只大白猪还招眼——更加频繁地被送“猪牌”，尽管母亲一闲下来就四处找猪。
　　有一次，母亲收工回来，看到小黑猪的肚子不知被什么铁器扎伤，血流了一滩，一个“猪牌”躺在奄奄一息的小猪旁边。罚了不打，显然这不是看青的吉文所为。哪个挨千刀的背了良心下此狠手呢，母亲问了四围邻居，他们都支支吾吾说没看见。母亲就在村里骂，骂累了蹲到村口哭。
　　从村小放学回来的父亲看到母亲悲痛欲绝的样子，把母亲拉回家，说，一头猪死了就算了，不值得伤心难过。父亲兴奋地告诉母亲说，听校长说上面有文件，可能民办老师马上就要转正了。转正后工资一月二百多块呢。
　　母亲听后，愣了几秒钟，突然“扑哧”笑了。母亲说，我终于弄明白了，咱家猪被人们乱送猪牌和遭毒手，不是因为猪太白太大扎眼，是你呀，是你月月有几个工资，吃“国家粮”，太扎眼了嘛！
　　父亲也笑了，笑得很难看。
　　
　　通联：河南省郑州市二七区马寨镇东方路9号院天瑞广告杨合卫
　　邮编：450064
　　电话：18703821539（微信同号）

四十之上

见人性，见历史。支持佳作。

飘尘

挺有意思的，精华支持。
另请教下，文中“二杆子”的意思类似于“一根筋”、性格直？
跟我理解的完全不一样，被颠覆了。

蒋玉巧

挺有意思，学习了！

石渔

四十之上 发表于 2018-6-21 18:25
见人性，见历史。支持佳作。

感谢廖老师支持、鼓励！祝好！

石渔

飘尘 发表于 2018-6-21 22:49
挺有意思的，精华支持。
另请教下，文中“二杆子”的意思类似于“一根筋”、性格直？
跟我理解的完全不一 ...

感谢飘尘老师精华鼓励。
二杆子，在我老家是指有点傻但不是真傻，性格耿直的人。

石渔

蒋玉巧 发表于 2018-6-22 08:57
挺有意思，学习了！

感谢蒋老师关注、鼓励！祝好！

远山的寂寞

拜读学习。

蔷薇满院

有意思的故事。也是人性的悲哀。作者写得很赞！

石渔

远山的寂寞 发表于 2018-6-22 09:15
拜读学习。

谢谢支持。

石渔

蔷薇满院 发表于 2018-6-22 11:30
有意思的故事。也是人性的悲哀。作者写得很赞！

感谢老师高评！祝好！

江城冬竹

好文笔，描述细腻，更有收笔的揭秘，犀利。拜读学习了，问好

只是，时代背景？看青是大集体时的事情，当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以前，而那时普遍的薪资水平包括教师月薪不过三四十元，甚至二十九块五，村小教师也然。提高薪资水平在八十年代末，月薪超百元当在九十年代，而联产到劳即分田到户始于八二年，八三年已全面实行了。

芳林红

没有刻意讲故事，却比一般故事化作品更有生活味小说味，喜欢这类作品，赞！四川的“二杆子”，一般指轻浮不正经狡猾的年轻人。

石渔

江城冬竹 发表于 2018-6-22 18:50
好文笔，描述细腻，更有收笔的揭秘，犀利。拜读学习了，问好

只是，时代背景？看青是大集体 ...

感谢宋老师赏读。
小文发生的故事在八十年代。土地承包到户以后，看青的确实有，看青分为看山、看地的两类。至于别的省市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关于民办老师的工资，八十年代每月几十元没错。至于文中说的转正后二百多，是听小道消息传的。事实上，我爸刚转正才一百多。
感谢宋老师的关注。

石渔

芳林红 发表于 2018-6-24 22:19
没有刻意讲故事，却比一般故事化作品更有生活味小说味，喜欢这类作品，赞！四川的“二杆子”，一般指轻浮不 ...

感谢老师高评鼓励！
二杆子，每个省的意思都不同。这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