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的大师的闪小说——托马斯•伯恩哈德

孙逸

托马斯•伯恩哈德（1931一1989）是奥地利最有争议的作家，对他有很多称谓：阿尔卑斯山的贝克特、灾难作家、死亡作家、社会批评家、敌视人类的作家、以批判奥地利为职业的作家、夸张艺术家、语言音乐家等等。
　　伯恩哈德这位以桀骜不逊著称的“是非作家”，在欧洲尤其是他的故乡奥地利，曾多次因批判现实而引起轩然大波，1968年在接受奥地利国家奖的仪式上，他就毫不留情地抨击奥地利的政治和现实。在他1989年去世前立下的遗嘱中特别强调，他所有发表的作品在他死后著作权限规定的时间内，禁止在奥地利以任何形式发表。
　　作为德语文学最重要的作家，伯恩哈德一生著述甚丰，他的创作力之充沛也令人惊讶，他的作品涉及诗歌、小说、戏剧等几乎所有文学领域，被译成27种文字，他的戏剧在全世界各大主要剧场不断上演。在上个世纪的70年代，伯恩哈德先后获得数十种重要的文学奖项，包括德过最重要的文学奖项毕希纳文学奖、奥地利国家奖等。但他很快对这些奖项失去了兴趣，从此，他拒绝接受任何文学奖项，包括诺贝尔文学奖。他在70年代中期曾两度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最终瑞典评委会鉴于他对奖项的态度，决定避免去碰这个钉子。
2004年，他的同胞作家艾尔弗雷德•耶利内克获诺贝尔文学奖，在获奖演说中即表示“如果伯恩哈德活着，最应该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是他，而不是我。”其实在很多场合，耶利内克都表达了对伯恩哈德的无上敬意，“他是奥地利文学的标尺，而其他人都是‘其他’。无人能与他比肩。”德国文学批评界的头面人物马塞尔•赖希-拉尼茨基也说过：“最能代表奥地利文学的只有伯恩哈德。”


     
     伯恩哈德部分作品：



    声音模仿者
那天晚上，做客医学外科协会的声音模仿者，在应外科协会的邀请于帕拉维奇尼宫表演之后，表示愿意同我们一起到卡伦山，那里我们一直有座艺术工作者之家，他将在那里再次表演他的技艺，当然不是没有报酬的。这位声音模仿者是英国牛津人，但他是在兰茨胡特上的学，本来是贝希特加顿的造枪工人，我们请他在卡伦山上不要重复演过的节目，给我们表演一些与在外科协会演的完全不同的节目，就是说在卡伦山模仿在帕拉维奇尼宫没有模仿过的、完全不同的声音，他接受了我们这些在帕拉维奇尼宫对他的节目深表欢迎的观众的邀请。这位声音模仿者在卡伦山的确为我们模仿了与在外科协会模仿的完全不同的、在某种程度上都是相当著名的一些人物的讲话。我们还可以要求加演，声音模仿者都乐意地一一满足了我们的愿望。当我们建议他模仿一下自己声音时，他说，这个他办不到。


　　亲王
　　
　　我同拉德齐维尔公主好几个傍晚在华沙附近的维斯瓦河边散步，她给我讲她有一个叔父，在五十岁生日时退隐，返回了在腊多姆附近他的城堡家园，他在二十一岁生日时就曾发誓要这样做。朋友们以为三十年后他会忘记他的誓言，或者干脆予以否认，没有想到他在五十岁生日的当天就在腊多姆过夜并发誓不再离开腊多姆。对他说来显然在腊多姆直到他去世这段时间太长，于是他在五十一岁生日时便开枪将自己打死。当我问公主，她叔叔为什么这样做，她说，在她同她叔叔的一次谈话中她叔叔认为，根本就没有问一问是否愿意就得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五十年，对一个有头脑的人来说完全足够了。超过这个时间还留在这个世上的人，不是精神有毛病，就是性格懦弱。（第45-46页）

孙逸

矛盾
　　
　　德国驻里斯本大使馆的一次招待会上，意大利前国王翁贝托在同共产党领袖库尼亚尔长谈中，不断奉承对方，而库尼亚尔也一再大献殷勤，为前国王开门，或者为他挪动椅子照顾他就座。整个晚上，我仿佛成了一场极其友好谈话的见证者，那位前君主不断地颂扬共产主义世界革命，而这位共产党领袖则盛赞前君主的业绩。最后翁贝托邀请库尼亚尔到辛特拉自己家里做客，那里确实是葡萄牙最美丽、最舒适的地方，库尼亚尔愉快地接受了邀请。这天半夜，我回家走在里斯本大街上，感到愤怒群众的呐喊示威是一种极其反常的政治矛盾。（第48页）
　　
　　决定
　　
　　据谨慎的估计，布加勒斯特最近一次地震中有二千五百人死亡，确切统计的结果表明约有四千人在房屋倒塌中丧命。布加勒斯特市政有关官员明确吩咐将那座完全坍塌的饭店用机器推平，而不是清除瓦砾继续搜救。如果抵制这一做法，那么丧命的人数至少可以减少五百人。地震一周之后人们仍然还听到几百名被埋着的人的叫喊声，那位市府官员下令封锁饭店所在地段，直到他从报告中得知废墟下边已经没有动静，再也听不到底下传出叫喊声才解除这一封锁。地震两周半后，布加勒斯特人才被允许参观饭店废墟，到了第三周，这里已是一片平地了。据说这位官员考虑到费用才放弃去搜救因地震坍塌被压在下面的约五百名客人。搜救的费用要比该地用机器推平的费用高出约上千倍，还不算如果搜救很可能救出成百名重伤者，那么国家就得负责养活他们一辈子。自然这位官员，如上所述，如愿以偿地确保了罗马尼亚政府对他的肯定。他在仕途上进一步高升则指日可待。（第49页）

　　
　　为国家服务
　　
　　在波斯湾我们结识了一位德国图书馆馆员，德国政府出于政治原因，如他自己所说，将他从拉尔湖畔的马尔堡大学图书馆派到波斯湾这座城市里来。我们在设拉子生活了几周，了解在这座最古老的波斯城里居民的生活习俗，在这里我们获悉这位德国图书馆员的情况，在设拉子医院里我们访问了他，对他当时的状况感到震惊。这人几乎全身瘫痪，差不多丧失了与人交谈的能力。他曾在法兰克福一家学术报刊上发表过一篇反对德国法制的文章，就是因此他被调到了波斯湾。开始他对此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因为他对波斯湾也有兴趣，他以为在这里可以从事科学研究。但是波斯湾的气候确实可怕，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他击垮了，最终将他毁灭了。他最大的错误是进入为国家服务者的行列，对他来说这无异于意味着一种有计划的、系统的毁坏，先是他的精神，最后是他的身体。他对我们说，谁为国家服务，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无论在什么岗位上，都在被破坏和毁掉。他曾向德国政府申请过几百次，希望政府能把他，如他对我们所表述的那样，从波斯湾这个地狱里拉出来，但所有这些申请犹如石沉大海。他对他想服务的国家仅仅想当然地进行过唯一的一次批评，这个国家却有意识地将他置于死地。我们无法帮助这位图书馆员。这次访问仅过去四天，我们得知了他去世的消息。德国政府在三周后，如我们自己所了解到的，在《法兰克福汇报》上登载一则讣告，讣告中政府表示了对图书馆员之死的哀悼。为国家服务毁掉了每一个服务国家的人，不管　　他服务的对象是国家的哪一位，他服务的都是一个错误的对象。（第50页）
　　
　　退让
　　
　　在开罗，法国大使馆参赞为庆祝他妻子的生日举行了一次招待会，约一百多人参加了这次活动，整个晚上主要的话题是波德莱尔的《恶之花》，这部作品由参赞，晚会的主人，经过多年努力由法文译成埃及语（译注：原文如此，应为阿拉伯语）。招待会结束后，许多人挤在参赞住的七层楼电梯前等着下楼，我们不着急，便退让到后边。门关上后电梯毫不迟疑地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下沉，轰隆一声砸到了地面。退让者数秒钟内惊呆在那里不能动弹，在电梯与地面撞击造成爆炸后的静寂之中他们一直无言地呆立着，直至听到最初传来的叫喊声，他们才敢活动起来，但是不能做出什么有理性的举动。他们不想到下边去，而是退回参赞的家里。我们也退回到参赞的家里，也像其他人一样没能力现在就到下边去。事故发生三　　个小时之后，当有人告诉我们说电梯里遇难者的尸体己搬运走了时，我们才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参赞的家。自然直到今天我们仍然经常想为什么我们当时没有挤进电梯里，而是让其他人先进去。我们听说，开罗每年都有许多陈旧的电梯因超载而急驰而下。（第51页）
　　
　　幸运
　　
　　每逢当权者在他们的国家里权力过大，他们长期的当权不仅把全体民众的财产，而且把他们国家中整个精神财富都耗费殆尽，这时在许多国家里总会还有许多人感到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在某个地方有人一夜之间，并自然总是以残酷的方式将当权者杀掉，使那里出现无政府状态。一位教授得以从他的国家出逃，上周在那里政府总理被杀，这位教授对我说，我们可以把这场事变称为幸运。当这位教授重返他的国家时，在边境上立即被逮捕并关进了监牢，尽管这期间一位新总理，绝对是被杀掉的那位总理的反对者，在台上执政。（第54页）
　　
　　国家历史
　　
　　中欧的国家总统每时每刻都得为其生命担忧，的确如此，并非杞人忧天。那里有一位总统将他在数百个不眠之夜里制定的计划告诉了他的心腹，这位总统就像所有中欧的总统一样，当然也合乎逻辑地把他的国家引向了绝对衰败的境地。他的这个计划能使他这个国家总统一夜之间将其国家弃置不顾，带走一笔如此巨大的财富，可以保证他在为此目的选择的最适宜的另一国家中过着长久、安稳的奢侈生活。他说他不久就要将他的计划付诸实施，他的心腹对此事必须沉默不语，严守秘密。已经几十年始终得到总统信任的这位心腹向总统保证他会守口如瓶，总统答应给其心腹一笔巨资，使其和总统自己一样，在成功的逃亡之后一辈子过着无忧无虑、的确是奢侈享乐的生活。总统与心腹达成一致之后还未过两分钟，他这位心腹便把整个事情简单化了，熟练地用一颗子弹打中总统的颈项，宣告自己为总统。他立即让人将他前任，即他的榜样的所有追随者除掉，并把在此过程中杀人最多的人选作自己的心腹。由于他现在已经了解国家历史变化的模式，自然就更加注意等待最有利时机，趁其还没有除掉自己之前把他的这个心腹干掉，但是他行动得太慢了。（第54-55页）
　　
　　在罗马
　　
　　我们国家本世纪最聪颖、最重要的女诗人（译注：很明显，这里说的是奥地利著名作家英格博格·巴赫曼（IngeborgBachman,1926-1973））因严重烫伤死于罗马一家医院里，有关当局判断，她一定是在自己的澡盆里遭此不幸的。我同她一起旅行过，她的许多哲学观点都与我的一致，还有对世界进程和历史发展的看法，她在有生之年对此深感震惊。她曾多次尝试返回家乡，总因她那些女竞争对手的无耻干预，以及维也纳当局的愚昧浅薄而告失败。她去世的消息使我想起，她曾经是我那座当时还完全空荡荡的房子的第一位客人。她不断地处于逃亡之中，她总是看到人的真实面目，看到那确实只能与之决裂的冷漠、愚昧和肆无忌惮的芸芸众生。她和我一样很早就找到了地狱人口，冒着过早地在地狱里毁灭的危险走了进去。人们猜测她的死只是不幸事故所致或者确实是自杀，相信女诗人是自杀的人一再说，她是自己毁了自己，然而实际上毁了她的当然是她周围的世界，归根结底是她家乡的卑劣。像很多她这样的人一样，即使在国外也无法幸免家乡的跟踪监视。（第58页）
　　
　　　　
　　总统
　　
　　总统有一种特别之处，遇到他的人都能注意到，无论是在打保龄球、喝啤酒，还是在夜里，同他睡觉时，甚至于在大变革到来之后他主持的议会会议上。各种手势都昭示着那个没有人能解释的特别之处，但它如此明显，就是不知情者也不会注意不到。人们说它来自一种人们无法阻挡也不想阻挡的发展趋势。他们回忆起在某些时刻他们曾觉察到的一种现象，这种现象可能引起产生那种特别之处。大家确实都知道这里说的是什么。由于害怕可能受到追究，他们就不在公开场合谈论或者争沦这个事情。是的，他们甚至有意识地抹掉任何痕迹。但是这特别之处不仅存在于总统的眼角，而且还存在于他那肥胖好动的身体的其他部位。甚至于在他的睡梦中。它在所有认识到它的人心中生成一种紧张，这紧张逐渐地将那特别之处传播到他们身上。他们最终会为其着魔。这特别之处不是别的什么，是残暴。（第69页）
　　
　　

孙逸

一台机器
　　
　　一台像断头台上的斩首机一样的机器，将缓缓移动的橡胶胎料切割成一块块大段，让它们落到下面一层移动的传送带上，坐在旁边的女临时工检验这些切割下来的橡胶胎料块，最后要将其包装进大纸板箱里。这架机器投入使用刚刚九周，向厂领导交付该机那天在场的人不会忘记那个隆重的日子。它是用一节专门为其设计制造的火车车厢运到厂里来的，在交接仪式上致贺词的人强调，这架机器堪称技术发展伟大成就之一。机器到达工厂时，乐队高奏欢迎曲，工人和工程师脱帽向其致意。安装持续了十四天，其拥有者对其效率和可靠性毫不置疑。只需要定期，就是说每十四天用一种特殊的油来润滑。一个女工为干这件事情得攀登　　一架螺旋钢梯，籽油缓慢地通过一个阀门输进机器里。关于这活儿应该怎样干的一切，包括最小的细枝末节都告诉给这位女工了。尽管如此姑娘还是不幸地滑倒了，当即被机器切掉了脑袋。脑袋像橡胶胎块一样突然掉到了下面，坐在流水线旁的女工们惊吓得没人能喊出声来。她们按照习惯像对待橡胶胎块一样对待姑娘的脑袋。最后一人拿起脑袋将它包装进了纸板箱。（第74页）
　　
　　扫烟囱工
　　
扫烟囱工在村镇里生活了四十年，但总还是一个陌生人，农民也好，村镇人也好，没有人拿他当回事，大家都对他不屑一顾，因为他没有挣下什么可以称道的财产，房地产册中，哪怕那些最廉价的条目，也与他的名字没有关系。这一天在酒馆里他跟人家喝酒喝多了，回家的路上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走上一条与回家南辕北辙的路。他经过农民为奶牛厂收货准备的放牛奶罐子的桌子，在这里他脱掉衣服并把它们扔掉。走了几步他发现了什么，停住脚步。在马路中间躺着一个显而易见已经死了的男人。扫烟囱工没注意到这人已经死了，还俯身去看，并说了些劝慰的话，好像这死人，一个在回家路上突发中风而亡的农民，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一边吻那死者，—边说，他很高兴找到了他，现在他不害怕了，直到这会儿他—直很害怕。“没有人需要我”，他说，躺在地上的这位对他怀有好感。他孤单一人。事实上扫烟囱工认识死者。他叫出他的名字。他围绕着他晃晃悠悠地走了几圈，然后把他拖到马路最边上，致使死者滚到了下边的小溪里，完全滚进雪地里去了。他说他要躺到他身边，和他睡在一起。他也这样做了。他跟死者躺到一起，将他温暖的身子紧贴那已冻僵的躯体。他立刻睡着了。
　　
　　哈姆生

　　在奥斯陆附近，我们结识了一位年龄约六十的男子，他给我们讲的关于那座养老院的事情比我们从哈姆生关于他人生最后一年的记载中所了解的还要多，因为这位挪威的伟大作家在这座养老院逗留期间，这位男子恰好在这里工作。在奥斯陆附近一家我们已下榻数日的旅馆里，这位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早就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当时正值周五晚上，自然旅馆里一片喧闹。我们在他的桌旁坐下并做了自我介绍后，我们得知，这位男子原本是读哲学的大学生，为了学业曾经比方说在格廷根待过四年。我们开始时把他当成一位挪威船长，走到他桌旁是为了多听一些关于航海的事情，不是要听哲学，我们就是为了躲避哲学才从中欧逃到北方。这男子没有用哲学来烦我们，他说他的确在一夜之间就放弃了哲学，从二十七岁开始效力于关怀老年的事业。对此决定他始终没有后悔。他的第一个任务是帮助一位老人从床上起来，为他整理床铺，然后再把他放回到床上躺着。这位老者便是哈姆生。在许多月份里他每天领着哈姆生到养老院后头的那座花园里，还为他去村子里买了他用以完成最后一本书的铅笔。是他第一个看到哈姆生停止呼吸的。当时他自然还不清楚，他为其脸上拉上亚麻布床单的哈姆生是谁。
　　
　　　　
    毁誉

两位哲学家，公之于众的关于他们的文章比他们自己的还要多，在数十年没有见面之后，有一天碰巧在魏玛的歌德故居重逢。他们自然是各行其是，从截然相反的方向，仅仅是为了更好地了解歌德的生活习惯而到此地，由于时值隆冬，天气相当寒冷，此番旅行给两位都造成了很大困难。此次意外相逢虽然说使两位确实颇为难堪，但都保证相互崇敬和尊重，并且立刻宣称，回家后一定要以与这些著作相适应的、读这些著作应该有的那种勤奋和执著深入研究同事的著作。但当他们中的一位说，他一定要在他认为是最好的那家报纸上撰文讲述他们在魏玛歌德故居的这次邂逅，自然是以哲学文章的形式，那一位立刻表示反对，并把其同行的这一打算视为毁誉。


　　 弗拉蒂

　　在日内瓦湖畔的蒙特勒城，我们注意到在湖畔公园长椅上坐着一位女士，她坐在长椅上时而接待各种各样的来访者又让其离去，在此过程中她一直纹丝不动地坐着。有两次一辆小汽车停在岸边她的面前，一位身穿行业制服的年轻男子从车里出来，给她带来报纸，然后开车离去，我们想，这人想必是她的私人司机。女人身上裹着多条毛毯，我们猜测她的年龄在七十开外。有时她朝一位路过者招手。瑞士有一些出身高贵的富有女人，每年都到日内瓦湖畔过冬，而她们的商贸经营正在世界各地不停地进行，我们想这位女士就是她们其中之一。正如不久我们获悉的那样，她的确是这样一位富有的、高贵的、在日内瓦湖畔过冬的瑞士女人，下肢瘫痪已有二十年之久，在这二十年中几乎天天都让她的司机开车将她送到日内瓦湖畔，总是让他把她放到同一张长椅上坐着，让他送报纸来给她看。蒙特勒几十年来将税收的一半归功于她。著名的施催眠术医生弗拉蒂在二十年前为她施催眠术，而没能让她再恢复常态。众所周知弗拉蒂医生不仅毁了这位女士的生活，而且也无可挽回地毁掉了他自己的一生。



     介绍材料

    萨尔茨堡一对夫妻，一向各自都有工作，现在则为共同拥有的双份养老金而感到高兴，在冬天快要结束时他们想到品茨高的策尔湖畔去旅行，为此目的他们弄到了关于这个口碑甚佳的旅游地的介绍材料，想翻翻看，能否从中找到适合于他们情况的旅店，在那里住上两三周。这对喜欢旅行的夫妻确实在里边找到了一家旅店，它显然符合他们的设想，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于是他们开始了前往策尔湖畔的旅行。当一路劳顿到达策尔湖畔走进这家他们挑选的旅馆时，他们却发现，旅馆里的情况与他们所期待的正好相反。比如在介绍材料中描写得颇为舒适的房间实际上像个黑洞，让吃惊的夫妇感到仿佛在每一个这样的房间里都停放着一口封闭着的棺材，那上面总是都写着他们的名字。  


　　比萨和威尼斯

　　比萨和威尼斯的两位市长一致决定要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冒犯一下来这两个城市的旅游观光者，让他们大吃一惊。几百年来，无论是比萨还是威尼斯都同样地让他们的旅游观光者着迷不已，这一回两位市长要在一夜之间，让人秘密地将比萨斜塔迁到威尼斯、将威尼斯钟楼迁到比萨竖立起来。但是他们没能将其预谋严加保密，就在他们要让人把比萨斜塔搬到威尼斯、把威尼斯钟楼搬到比萨的那个夜晚，他们双双被送进疯人院。当然，比萨市长被送进比萨疯人院，威尼斯市长被送进威尼斯疯人院。意大利当局这件事办得干净利落，秘而不宣。


　　
　　害怕

　　去年6月，一个蒂罗尔人由于被控谋杀因姆斯特一名学生在法庭上被判处终身监禁。这个蒂罗尔人是个排字工，三十年来一直在因斯布鲁克一家印刷厂工作，深得工厂老板的赏识，他在法庭上辩护说，他害怕这个因姆斯特学生，但是陪审官不相信他的话。这位排字工确实出生于施瓦茨，其父作为蒂罗尔肉类加工同业公会会长享有很高声望，排字工身高一米九十，陪审官员们在审判大厅目睹他竞能把一个一百五十公斤重的铁球举到两米高，没有失败。这个蒂罗尔人用一个据说是泥瓦匠用来敲砖的铁榔头将因姆斯特那个学生打死。
　　
　　
　　单程

　　在因斯布鲁克经营一家卷烟厂、在施塔姆斯拥有一座花园别墅的我们的叔叔，被我们因此称为因斯布鲁克叔叔，他在1967年元旦这一天，在因斯布鲁克火车站购买了一张去梅拉诺的往返票，并且真的登上去梅拉诺的火车，如后来证人告诉我们的那样，所带行李之多超乎寻常。可是他从未到达梅拉诺，尽管全力以赴地寻找了两年，但没有人再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查找其下落耗资巨大，将因斯布鲁克叔叔留下来的所谓硬通货全都用光，这期间卷烟厂关闭了，花园别墅也卖掉了。卷烟厂曾有三百个工人，也不得不解雇了，到现在这工厂也没找到买主，近几年来卷烟的需求下降，而我们叔叔烟厂的设备的确太陈旧了。如果参加查找我们叔叔下落的律师们要求他们理应得到的高额报酬，那么卷烟厂无论如何非卖掉不可。每年春天我们都会想起在5月中旬乘车去因斯布鲁克的情形，我们在因斯布鲁克叔叔家里过夜，第二天一大清早同他一起乘车去施塔姆斯，以便在那里舒服地过上几天，或读书看报，或在四周的林子里散步。我们确信，我们所享受到的多年的健康，主要归功于我们一年两次，在春天和秋天，到因斯布鲁克和施塔姆斯我们叔叔那里旅行。鉴于我们的叔叔在去梅拉诺的旅行中确定无疑地遭遇了不幸，我们现在外出决不再购往返车票，只买单程。

　　

李剑

认真学习孙老师精选的文章！

问好老师！

麻坚

认真学习孙老师精选的文章！

涟水之山茶

学习国外精品。

野鸟

昨夜风雨

卢令

好好拜读，极品让我们仰望！

桐乡有我

大师级的作品，值得一读再读。

南湖三少

慢慢学习

郭继端

好东西。

桐乡有我

记不清是第几遍读大师作品了。但清楚的是每一次都被其深刻所打动。

快牛飞马

孙老师辛苦了！拜读。

廖东平

欣赏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