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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程思良 于 2020-12-11 07:50 编辑
【2020年度闪小说大赛访谈】红墨:《张二杀人》
红墨:原名姚庭。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中国闪小说十大新锐作家(2018)、浙江省闪小说委员会理事。作品散见《小说月报》《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百花园》《小说月刊》《小小说月刊》《金山》《微型小说月报》《天池小小说》《小小说大世界》《台湾好报》及国外《澳华文学》《国际日报》《明州时报》《中华日报》《先驱报》《好报》等报刊。多次荣获全国小小说、闪小说大赛奖,其中闪小说处女作《军帽上的野百合》获“金山湖畔遇见你”全国首届爱情微小说征文大赛三等奖、《书橱爱情》获2017年“梦蝶奖”全国寓言·闪小说大赛银蝶奖、《胡子》获“《小小说月刊》杯”2018中国闪小说年度总冠军大赛优秀奖、《焦尾琴故事新说》获2018年“美音自在溧阳”全国闪小说大赛一等奖、《癫狂梦醒汤》获2019年“健康杯”首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征文大赛闪小说优秀奖、《梯子爱情》荣获“第十七届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奖(2018)”二等奖。《在水中》入选《当代闪小说精选·点评本》(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张二杀人》入选《2020年中国闪小说精选》(菲律宾博览国际传播公司)。
1、请介绍您的闪小说创作历程。
2017年开始写闪小说。
2、您是如何构思与创作这篇获奖作品的?
《张二杀人》如此成文——
一篇小说的成功主要取决于有没有塑造出一个令人永远难忘的人物,如阿Q、孔乙己、陈焕生等。我要写一个丰满、复杂、独特的人物。莫言说把好人当作坏人写,把坏人当作好人写。我本不喜欢作品人物正邪泾渭分明、主题思想清澈见底之类的。写以前我的脑子里只有这些东西,还没有具体的人物,当然没有“张二”。
国人喜欢听故事,但谢志强、周波老师反复叮嘱:人物不是靠外围情节介绍出来的,是紧贴着细节走出来的。刘庆邦老师说结尾有两种:一是反转,二是走得远。梁闲泉老师说作品的人物往往带点“傻”,王十月老师说写小说就是写“反常”。如何把这些融合在一起呢?
戴上了绿帽子,是一定要复仇的。自己腿短,从走路就可以看出对方的魁梧、霸道和威风。这是敌我的外在形势。杀死对方,自己抵命事小,只是儿没了爹,娘没了儿;婆娘是贱,但也是儿的娘、娘的媳呀。可是不杀死对方,自己就是四条腿的,比四条腿还多一条腿。竟然还选在大庭广众下杀人,随后扬长而去。这是内心的博弈。张二就浮出了水面。张二先买西瓜刀,再是买水果刀,最后选定玩具短剑,似乎在一步步实施杀人,其实随着凶器的越来越弱,张二的潜意识里却是一步步撤去杀人的计划。张二杀人了吗?的确杀了;可是没杀呀,又的确没杀。至于狗四被吓死,并不是张二所要的,也是谁也不曾想到的。张二的懦弱、勇为,坚决、犹疑,愚昧、理智,要面子、自欺欺人及骨子里的朴实与善良,形成了复杂、独特的“这一个”。
采用凶杀案的形式应该更合喜欢听故事的国人胃口,但故事情节不能是作者外加的而须由张二紧贴着“细节”一步步往前走,走向极限。这篇的核心细节是“选凶器”,通篇都围绕这个来写;闪亮细节是玩具短剑,这个应该是读者万没想到的,所谓闪小说之“闪”吧。
最后一句原来没有,小说写好了一段时间,一直放着,总觉得缺少什么。某一天忽然想起汪曾祺的《陈小手》。我的女人,你也摸得?团长一枪把陈小手从马上打了下来。小说应该结束了。可是又补了一句:团长觉得怪委屈。人物性格、主题内涵陡然产生了变异。于是我也加了一句:狗四竟没有活过来。作品的空间和维度是否增加了呢?
不到600字的《张二杀人》,要融进这些,确实让我煞费苦心。现在想来题目还是《张二复仇》稳妥点,“杀人”太血腥了!
3、请谈谈您的闪小说创作经验与体会。
我目前写闪小说的状态是,心中有个东西撞击我,是什么东西?不太清晰、不完整。写以前不会构思过程,更不知道结尾,处在一种朦胧状态。这个东西若清晰、完整了,我就没有写出来的兴趣,正是这种“朦胧”激发我把这篇写出来。人性、社会如此复杂,作者如何能清晰、完整呢?在这样模糊的意识下,只是第一句带出第二句,第一段带出第二段,不知中间和结尾。我只按着心中的这个“东西”往下写,往下写。这样说来,第一句非常重要。
这种不为发表、获奖,字由心走的写作状态,妙不可言。
4、您认为什么样的闪小说是好的闪小说?
没有绝对的标尺吧。“创作”在于“创”,不在“作”。“创”就是“独特”,首先是语言的独特,再是对人、世的独特审视,然后是用最精锐、最匹配的小口切入和结构形式表达出来。
5、当前,闪小说正在海内外兴起。在闪小说崛起之路上,如何推进闪小说繁荣发展,还存在哪些不足与欠缺?请谈谈您的看法与建议。
因为大多数读者的阅读取向、编辑的选稿取向和作者自身认识上的原因,大量的作品往往生产于“情节曲折、结尾反转、故事感人、主题明了”的同一个模式里,致使作品严重同质化,缺乏辨识度,只“作”不“创”。
创作者的数量、精品和名家的引领、不可或缺的理论指导、发表阵地、各种闪赛等等,合力助推闪小说创作的发展。
附:
张二杀人 文/红墨 我要买刀,杀死狗四。 张二去了镇上,进刀具铺,挑了把西瓜刀。卖刀人吹嘘:我这刀,刀刃还没触碰到西瓜皮,西瓜啪地脆裂。 张二就看见自己提着刀,如武松。刀刃还没触碰到狗四的脖子,狗四的大头就骨碌碌滚落地上,两道隙缝眼眨巴着。 杀了狗四,自己抵命事小,只是我墩儿没了爹,我娘没了儿……这臭婆娘贱,我倒是不必挂虑她。 不买了。张二说,还没到吃西瓜季节。 几天后,张二又说:我要买刀,杀死狗四。不杀死狗四,我张二 就是四条腿的。 张二又去镇上,进刀具铺,挑了把水果刀。张二心里嘀咕:不买西瓜刀,西瓜刀太招摇,狗四老远看见,早跑了。自己腿短又追不上。卖刀人吹嘘:我这刀削苹果皮,就是木头手指,削下来的苹果皮也像铁轨一般长。 张二就看见自己身藏水果刀,像锄奸的义士,趁狗四睡成死猪,一刀戳进他的心脏。 杀了狗四,自己抵命事小,只是我墩儿、我娘……这臭婆娘是贱,但也是我墩儿的娘、我娘的儿媳呀。 不买了。张二说,带皮吃的苹果,更脆。 几天后,张二对自己下最后通牒:不杀死狗四,我张二比四条腿 还多一条腿。立马买刀,誓杀狗四! 狗四的两只大脚掌吧嗒吧嗒颠簸在土街上,扬起一波尘土。张二抽出怀里的短剑从背后刺向狗四。 狗四转身只见一道寒光,眼白上翻,轰然瘫倒街面。张二把剑身的双面在狗四的衣襟上擦拭着,说:你狗四也有今天!这才扬长而去。 三五人围上来,捡起狗四胸脯上的凶器。是一把能伸能缩的玩具短剑。 狗四竟没有活过来。 【《小小说大世界》(2019年第 12 期)、《微型小说选刊》(2020年第13期)】 【卧虎点评】 《张二杀人》不足六百字,却翻了三番。 一番是买西瓜刀意念杀狗四,二番是买水果刀意念杀狗四,三番是用玩具短剑阿Q式的意念杀狗四,结果不想狗四却被吓死了,让人哭笑不得始料未及的悲剧诞生了。 看似荒诞,其实荒诞的作品往往来自更荒诞的生活。生活的天才,亦远远大于作家的天才。 许行的《立正》是这样,司玉笙的《书法家》是这样,白小易的《客厅里的爆作》是这样,新生代作家里,向东的《把匕首藏在哪里》是这样,余清平的《风中的小丫》是这样,红墨的《张二杀人》也是这样。 【程思良点评】 这篇闪小说讲述的是张二买刀杀狗四的事。寥寥几百字,螺蛳壳里做道场,杯水兴波,闪转腾挪,步步推进,最后突转,凌空一闪,让人拍案惊奇。小说三次写张二买刀。前两次买刀,情节类似,张二都是在意念中用所拟买之刀杀狗四,却皆因别有牵挂而放弃买刀。依照常情,张二第三次买刀,其情形应如前。然而,故事情节并未按读者的阅读期待发展。这次张二不仅买刀了,而且将因偷情而心虚的狗四“杀”(吓)死了。不过,这所谓的“刀”,其实只是一把能伸能缩的玩具短剑。假如没有前两次买刀的蓄势,后面的突转就不会显得如此有力与别致。 我写《张二杀人》 我是2016年开始学习小小说写作的,2017年认识了为闪小说的传播呕心沥血的程思良会长,才知道有闪小说这个说法。 《张二杀人》的成文是蛮特别的。 一篇小说的成功主要取决于有没有塑造出一个令人永远难忘的人物,如阿Q、孔乙己、陈焕生等。我要写一个丰满、复杂、独特的人物。莫言说把好人当作坏人写,把坏人当作好人写。我本不喜欢作品人物正邪泾渭分明、主题思想清澈见底之类的。写以前我的脑子里只有这些东西,还没有具体的人物,当然没有“张二”。是理念先行、人物先行的。 然后如何作法。 国人喜欢听故事,但谢志强、周波老师反复叮嘱:人物不是靠外围情节介绍出来的,是紧贴着细节走出来的。刘庆邦老师说结尾有两种:一是反转,二是走得远。梁闲泉老师说作品的人物往往带点“傻”,王十月老师说写小说就是写“反常”。如何把这些融合在一起呢?这又是作法先行。 戴上了绿帽子,是一定要复仇的。自己腿短,从走路就可以看出对方的魁梧、霸道和威风。这是敌我的外在形势。杀死对方,自己抵命事小,只是儿没了爹,娘没了儿;婆娘是贱,但也是儿的娘、娘的媳呀。可是不杀死对方,自己就是四条腿的,比四条腿还多一条腿。竟然还选在大庭广众下杀人,随后扬长而去。这是内心的博弈。张二就浮出了水面。张二先买西瓜刀,再是买水果刀,最后选定玩具短剑,似乎在一步步实施杀人,其实随着凶器的越来越弱,张二的潜意识里却是一步步撤去杀人的计划。张二杀人了吗?的确杀了;可是没杀呀,又的确没杀。至于狗四被吓死,并不是张二所要的,也是谁也不曾想到的。张二的懦弱、勇为,坚决、犹疑,愚昧、理智,要面子、自欺欺人及骨子里的朴实与善良,形成了复杂、独特的“这一个”。
采用凶杀案的形式应该更合喜欢听故事的国人胃口,但故事情节不能是作者外加的而须由张二紧贴着“细节”一步步往前走,走向极限。这篇的核心细节是“选凶器”,通篇都围绕这个来写;闪亮细节是玩具短剑,这个应该是读者万没想到的,所谓闪小说之“闪”吧。
最后一句原来没有,小说写好了一段时间,一直放着,总觉得缺少什么。某一天忽然想起汪曾祺的《陈小手》。我的女人,你也摸得?团长一枪把陈小手从马上打了下来。小说应该结束了。可是又补了一句:团长觉得怪委屈。人物性格、主题内涵陡然产生了变异。于是我也加了一句:狗四竟没有活过来。作品的空间和维度是否增加了呢?
不到600字的《张二杀人》,要融进这些,确实让我煞费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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