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山主人的等待
文/飘尘
阳光真好。他一遍遍地把阳光捋进精选出来的苞谷、高粱、红苕中,直至无可挑剔,才将它们细心地铲进酿酒的锅里。这还不算完,他又去山上的古树下捡来比岁月更老的枯枝,让噼噼啪啪唱着歌的火苗助长氤氲的香气。
一片蒸腾的白雾中,他仿佛看到,那个雪夜,那个瘦瘦的诗人,瘦脸上布满红润,一边与他谈着农事,一边信笔写下瘦劲的诗歌——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他不懂诗,诗人也不解释,但诗人口中补充的一句“倘有酒,就更美了,我明年会再来”,却被他记在了心里。
想到这,他就笑了,然后用分不清皱纹脉络的枯手,一小竹筒一小竹筒地接流淌出来的酒,再倒进坛子里。他又取出红绸布,仔仔细细地蒙住坛口,再用红泥把坛口整个儿封了一圈。然后,架着梯子,把酒坛小心翼翼地请进装红苕的地窖里。做完这一切,他愉快地打量着耀眼的阳光,盘算着那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冬天到了,大雪如约而至。每到夜晚,他都睡得很浅,期待狗冲着雪夜中的柴门吠起来。
一年又一年的等待,一辈又一辈的守约,等老了岁月,空约了大雪。年年如是精心酿造的酒,终究没能酿成当年的那首诗。当年那遗憾没酒的诗人,没有再来。
而他的一个曾孙,在这份辈辈相传的诗意等待中,等成了一个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