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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张红静 于 2017-2-5 19:29 编辑
槐里布衣(孙文胜)闪小说五题 【作者简介】
孙文胜,陕西咸阳人。黄土地绵软浑厚,关中人倔强耿直。哭了,笑了,能生一出柔情百折的秦腔;爱了,恨了,就有一段九曲连环的故事。捡拾着这土生土长的乡谣,我常被生之艰辛所感染,为人之苦乐而慨叹。故而行走阡陌,记录心痕,便成了我执着地追求。 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心安。 五 叔
月光给小院镀了层银。五叔蹲在水井边,“嘁--嘁--”地磨刨刀。他一会儿撩水润磨石,一会儿伸出拇指试锋口。 五婶从木窗里探出头,还不睡?扰得四邻都不安生。 “嘁--嘁--” 月牙儿偏西了,五叔整理完刨子、锯子和墨斗,凉身子才钻进了热被窝。五婶踹了他一脚,不捣腾那些破烂,睡不着? 娃子今个儿订婚了。五叔的兴奋抑不住。 你做的家具,人家闺女看得上? 买来的家具只用五金件,我用的可是榫卯走马销,结实的很哩。 五婶的话让五叔很气恼。要知道,昔日十里八村的娃娃娶媳妇,谁家能少了他的木器活儿?有一年,村上唱大戏不来电。书记队长急得打转转,他一声招呼,就能从临近工厂借回发电机。他明白,那不是他的脸面大,是他的手艺赢了人。可如今怎么连自家的事都拿不住? 暗夜里,五婶又说,你能拧过那倔娃子? 五叔划根火柴点着了铜烟斗,反了他崽娃了! 那天,五叔正在备木料,做生意的娃子拉着一大车家具回来了。五叔丢下家什瞪起了眼,有钱烧包了?他的手还没扬起,就被一群涌进门看家具的人,啧啧地称赞声浸软了。 午饭时,五婶擀了五叔爱吃的裤带面,他一筷头都没动。五叔病倒了。 半夜里,五婶心里不定稳。伸手摸,发现老伴不见了人。忐忐忑忑推开门,就见五叔坐在门墩上抹眼泪。 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娃子心疼爹也来了。爹,回吧。明天还有个衣柜要你做哩。 一团乌云划过月,五叔的肩头抖了抖,扶着门框站起了身。 冬 至
白毛风“哇呜——”扑下塬,黑云眨眼就滚成了团。爹缩着脖子望了下天,米粒雪就砸在了鼻梁上。 返回家,他吭哧吭哧地装起了麦。娘坐在炕头纳鞋底,面还没吃完呢,又去磨?爹怔楞一下,闷声说,下雪了。头一扭,扛起麦袋出了门。 娘嘟囔说,活儿停了,也不知道歇歇身。又朝我摆摆眼,帮着去。 扭曲的上山道,好似一条破麻绳。爹廋俏的身子前倾着,远看像个移动的烂绳结。听见我的脚步声,爹头也不回的住了脚,回去! 娘让我给你搭把手。我说。 回去!他脚底的频率加快了,很快下了那道梁。 爹怎么进了土豆家?我躲在树后吸了口气。 二伯承包了一坡核桃树。一家人施肥、剪枝、防虫忙了大半年,收回的果儿还不及卖,就被人挖墙掏洞,偷走了一“蹦蹦车”.天麻亮,二娘起身去做饭,见核桃少了一大半,“妈呀”一声,坐在地上就哭晕了。好在那晚下了一场瓢泼雨,乡邻们追出十几里地,就看见“贼娃”土豆和车困在了泥窝里。 爹该不会……我顺着小路就往家跑。 午饭时,爹“咯吱,咯吱”踏着积雪进了门。娘板着面孔不抬头,磨回的面呢? 爹尴尬地笑了笑。娘哭了,你是要把这家给掏空了。 爹木讷地说,那娃从小没了娘。 娘甩把鼻涕吼叫道,我娃有娘,我也护不住他的粮啊。 也难怪娘,山梁沟洼的,收成本来就薄歉。再说目下,冬日漫漫的,还去帮贼。 五岁那年,我掉淖池了,土豆爹救了我。爹蹲在屋角说。他儿犯事回来了,咱得让娃心不寒。 娘提起衣襟擦擦眼,木桌就摆上了一壶烧酒、两碟菜。 媒婆花
满贯蜷曲在杏树下的躺椅里。风动影移,身上就画满了跳跃的光亮子。 许翠莲来好羞惭, 悔不该门外做针线…… (秦腔《柜中缘》唱词 ) 满贯的戏还没唱上板路,一泡鸟粪就掉在了他眼泡上。他呸呸地吐着唾沫,眯眼喊:米花,快,拿毛巾! 婆姨米花倚门趿拉着鞋,自己没长手?我这前山后沟的跑,脚底都磨得起泡了。 米花是说媒的一把手。现今,四邻八村的小伙、女子进了城,高不成低不就的,婚姻却成了老大难。米花把难的变易了,满贯家的日子自然就滋润了。 会赚钱的婆姨指挥不动了,满贯只好自己洗。明天你晾麦,我到县城给你买电摩去。 六月天,猴娃脸。大太阳刚才还能烤红薯,眨眼黑云就滚蛋蛋。想起麦子,满贯跨上电摩就往回奔。 三跌两爬地赶回家,浑身淋了个落汤鸡,麦子大都还是被冲进了臭水沟。满贯正心痛得没处挠,米花一扭一摆地回来了。 不看麦子,癫哪儿去了? 米花嘴巴硬得像鞋帮子,耶耶,不就冲了几袋麦子么?。看着娘们的刁蛮样,满贯甩手就是一巴掌。 你,打我!米花伸出了五齿耙。满贯手一推,米花打个趔趄,哭嚎着就向村头跑去了。 米花跳井了!有人喊。一众人拿绳的、扛椽的……瞬间乱了套。 井是半截土枯井,没费神米花就被捞上来了。她一身泥污瘫在井岸边,嘴里的污词,诅咒得满贯爹娘能还了魂。 突然,米花站起了身。她笑吟吟地拉住一个女孩儿的手问,女子,有婆家么? 狗咬了
吃亏了。土豆愤怒地甩出这句话时,正两腿发颤蹲在茅坑上。 那天,他去后沟锄玉米,没想到走到沟背,就被牛宝家的菜园子勾住了眼。这菜园其实并不大,但水灵灵、鲜嫩嫩的蔬菜啥都有。 土豆是个顾家的人。那一刻,他想起了儿子爱吃炒青椒,想起了婆姨爱吃腌豇豆。当然,用西红柿烧个鸡蛋汤也不错。想着想着,他就推开了竹栅门。谁料,手还没搭上瓜棚架。“汪呜”一声,就被偷袭过来的大柴黄咬住了小腿肚。 牛宝闻声打开门,又骂又踹地喝住了狗,哥,你看你,要菜你说么。你说了,我还能不给你。 土豆蹲在地上抽搐着脸,别拿甜话哄傻子。你得给我看病哩。 牛宝的额头挂上了云,我又没请你来。我又没咬你。 吵闹声引来了一群人。村长踱步过来说,先见医生吧。 村医大奎验过伤,打针,300元。牛宝说,他那伤就是狗牙划了两个红印印。大奎的眉毛翘上了天。 村长说,得上狂犬病不得了。你两个各掏一半钱吧。牛宝、土豆都不服,村长瞪眼骂道,羞先人,就不怕丢名声? 睡了一晚,土豆又去找村长。叔,这事不能这么弄?村长专心致志地在抠脚趾。 土豆说,我昨夜疼得睡不着觉。 村长又开始挠耳朵,你弄得事也不光彩。 见土豆磨叽还不走,村长勾上鞋子说,好了,我再让牛宝请你吃顿饭。就这样,他们进了村长大姨子开的小饭馆。就这样,虽然吃了个肚肚圆,可这拉稀…… 娘的,又得花费个几十元。 卖 菜
我考上高中那年,父亲种了满地的胡萝卜。 上北塬卖,要爬一大一小两架坡。 逢上节假日,我都要帮父亲推着架子车去卖菜。 那天晚,下了一场雨夹雪。第二天,长长的塬坡一片白。父亲在建筑队摔伤过腿,负重的脚总在地面打滑溜。等到挣扎到塬坡顶,俩人的裤脚都结满了冰碴子。 吆喝了一村又一村,过了午时,胡萝卜还剩下大半车。父亲揉揉膝盖说,吃点东西吧。我们就蹲在一个荒废的配电房前,吃起了咸菜馍。 呼呼的老北风,吹得我缩在墙角打瞌睡。一位扛锄的大叔过来说,来,给娃到家舀碗热汤面。父亲迟疑了一下,就点了点头。 大妈的面条刚出锅,热腾腾、香喷喷的很诱人。她盛了一碗递给我,又盛了一碗给父亲。父亲慌忙阻隔说,我吃饱馍了,娃有一碗就行。大叔的声音闷闷地,粗茶淡饭的,端来就吃,有啥推让的?说着,还给父亲递上了旱烟袋。 吃完饭,我到后厨去送碗,却惊奇地看见,雪地里竟然有灼灼开放的油菜花。大妈说,四周有墙围护着,这些花是比外面开得早。金黄的油菜花,素朴地摇曳着。那一刻,我突然就觉得暖暖的,仿佛有记忆起,那些花就一直这样盛开着。回过头,父亲也在门口张望着。 回家时,走到一个背角处,父亲突然停下了车。他抖抖索索拿出称,“咔嚓”一声就折断了。我问话,他只顾弯腰拉车走,仿佛我说的都是耳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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