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赛小说组095号【“德阿杯”全国小说有奖征文】老槐树

山西唐风

老槐树

山西唐风

村中心有一棵老槐树，槐树树干遒劲，枝叶繁茂，离地一尺左右早已空了心，裂开来，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枝杆，老人说那是一只蜘蛛精渡劫时雷劈的。爷爷的爷爷也不知道槐树有多少年了，也许有了村子就有了树，也许先有了树才有这小村。树大成神，槐树上挂满了祈福还愿的红布条，进村口就看见火红一片。

围着树砌了三尺高的花墙，花墙外是片空地，这就是村子的中心广场了，早年间是村里的饭场，会场，电影院，是全村的消息中心。

太阳刚爬上东山，王老歪拄着拐杖拖着右腿一步步挪过来，后面急慌慌赶过来一个老女人，拎个小板凳：让你等等，咋就不听，早晚还不就是你们几个老不死的来这？说着话，把板凳往老歪屁股下一放。你懂个屁！老歪擦一擦嘴角流出的口水骂道，一屁股蹾下去。

这些狗东西，滚。王老歪操起拐棍虚挥几下，口里骂着。原来几只追逐的土狗不知敬畏，竟然轮番朝着槐树根撒尿。打是舍不得打的，这些狗是村里难得的活物，更是忠诚的伴儿。

一大早就骂甚呢？说话的是村西头的东生，七十挂零，是槐树下的常客，端个大碗，碗里是小米饭土豆丝。

唉哟，今儿个饭早啊？赶着上簇呢！老歪一边打招呼，一边用拐棍指指身旁的石凳。

你是不知道，我家老幺又要了个二胎，这不昨夜里生了，老婆子赶着去医院呢！

生再多顶个啥用？我倒是生了4个儿，可好，一群白眼狼。

嘿嘿，东生笑着，不知说啥好，远远见来个人：来了，全福？

广场南面，一个精瘦巴巴的男人，反手扛着个大碗在肩膀上。

我说全福，早年间没吃的，稀汤灌大肚，你扛个大碗，现在都啥光景了，还是扛个碗？

老歪叔。别看二人岁数一般大，老歪长在辈上，全福不叫叔不说话。

老歪叔，这碗小多了，哪能是过去的大碗，你再看看咱的煮疙瘩，个个包足了糖，烫嘴呢。

干吃不见你填膘。

叔啊，这你就不懂了，这叫有钱难买老来瘦！你没见那谁都开始减肥了。

说话间，老歪见自家女人送出饭来：死老婆子，磨叽甚呢，人都快饿死了。

饿死你算，吃上饭你能干些啥？老婆子小声嘀咕。耳朵不灵光的老歪乐呵呵接过碗来。

听说东巷的二拐子也进城了，人家儿子做生意挣了大钱了，二拐子也要享福了，也没见他家坟上冒青烟呀。东生划拉了一口小米饭。

老歪端详着，鸡蛋西红柿疙瘩汤，几片嫩绿的菠菜，有红有白的看着都喜人：挣大钱的有几个来路正，他那小子当初包煤矿，是拿着刀子才得逞的。

叔啊！你这话有点绝对了昂，挣大钱的人多了去了。不过二拐子又回来了，在城里待不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几个孙子孙媳妇嫌他邋遢呢。

回来好，回来好，不然下午打麻将都凑不够桌。

老歪家里的来收碗时，广场西墙根下已经坐了一个老太太，静静地，太阳下眯着眼睛，手不停抖动着，干瘪的嘴也在不停地嚼着，任阳光一点点从她头上走到了胸前。

老歪望一眼老年痴呆的四嫂，叹一声，掏出戏匣子：十月满地降寒霜，要送寒衣与爹娘……

歪叔，你就不能整出别的戏？这孝经就别唱了。

老歪一按：杨家戏，金沙滩！铿锵的锣鼓点疾风暴雨般，墙根下四嫂身体一震，老歪闭幕倾听，全福摇头晃脑，东生打着拍子跟着哼起来。

突然几声喇叭像在示威，老歪抬眼，广场来辆工具车，下来几个人，把铁管扣件卸在广场上，你们这是干啥？搭棚啊！人们突然就不言语了，老歪也关了戏匣子。

搭棚意味婚丧嫁娶，如今年轻人进了城，哪还有什么婚嫁。

谁不在了？村东李家奶奶，九十三了，喜丧！

昨个不是还好好的吗？老歪心里嘀咕。

几个人怏怏散去，老歪送四嫂回来时，老槐树下热闹起来，扯起了音响，放起了哀乐，四处摆满了花圈，难得一见的人来人往。

入夜广场上锣鼓喧天热闹起来，老歪坐在屋里，他知道，第二天一过晌午就啥也干净了，热闹一回，老槐树下就少一个聊天的，老槐树陪他们儿时玩耍，老来闲聊，直到目送他们离开，不知道老槐树还能再见几回这样的热闹，也不知道哪一次热闹是属于自己。

暗夜里，隐约传来他和老槐树都熟悉的旋律：十月满地降寒霜，要送寒衣与爹娘……

作者：王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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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红

有生活气息。

山西唐风

王立红 发表于 2019-8-26 21:50
有生活气息。

感谢王老师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