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三题

刘卫宁

                        凤凰三题
                          文/ 刘卫宁
       只要领悟并践行其精神，不须神话和传奇，我们人人都能成为凤凰。
                                     ——题记         
                     
      
                      一、 浴火

       墙壁斑驳，铁栅冰冷，阴暗的牢房内弥散着血腥和腐臭。一副蛇胆隔栏递进，乃友人相送。
       吞食之，受刑可抵疼痛。友人说。
       他沉吟片刻，对友人说，多谢兄之体恤，椒山自有胆，何必蚺蛇哉!
       友人无奈离去，他重又陷于冥思。
       七岁丧母，牧牛苦读。中举入仕，官至兵部员外郎。弹劾仇鸾遭贬为狄道典史，励精图治，被百姓尊为“杨父”。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只为朝政清明，上《请诛贼臣疏》历数严嵩五奸十大罪，却将自己送进对手牢房。
       廷杖一百，五日苏醒。他摔碎瓷碗，自己用瓷片生生割去腿上腐肉和筋膜，把狱卒惊得瑟瑟发抖，几乎拿不住手里的油灯。
       他也痛，痛得刺入心骨，痛得魂灵出窍。冥冥之中，他见一人徐徐飘起，辗转游离房梁之上。他说，你去吧，去扫尽尘霾，还清明祥和于人间。那人回道，苦难未尽，如何走得？
       风吹枷锁满城香，簇簇争看员外郎。岂愿同声称义士，可怜长板见亲王。赴朝审途中，他朗朗吟诗，心中本还有些生的愿望，想想皇帝昏庸，凛然沉声。
       性癖从来归视死，
       此身元自不随杨。
       他自不知，狱外有个不识字的女人正求人代书，上疏皇帝，乞圣上留夫戍边御敌，女代夫诛。
       没有一场能扫荡尘霾的风，当有一团烧尽丑恶的火。他找狱卒讨了纸墨，陈书皇上，自求火刑。期盼于烈焰中寻人间温暖，于烈焰中自升腾归去，令浩气还太虚，留丹心照万古。
       嘉靖三十四年，受刑于西市，妻张氏自缢殉夫。
       他叫杨继盛，字仲芳，号椒山，大明第一谏臣。


【创作谈】：我的邻县是河北容城县，杨继盛是“容城三贤”之一，距我20里的北河照村是杨继盛出生地，现在有他的纪念祠堂。史料记载，杨继盛半年内连升四职，提拔他的当是权臣严嵩，但他拒绝严嵩拉拢，上任几日便弹劾这个奸相，而且是“死劾”，这种凛然之气难道不是凤凰精神？


                       二、 重生

       第一年，她承包村里二百亩地，每亩承包费一千元，要建蔬菜大棚。乡亲们说，她真有钱。那年她什么菜也没种，任杂草在地里疯长。人们纳闷，有钱烧得？
       第二年，为了草长得更高，竟然还给地里撒了猪粪鸡粪，村里人奔走相告，疯了疯了，她真是烧疯了。
       第三年，男人和她离婚了。
       她抱着幼小的孩子，看雇来的乡亲帮她割小葱。
       小葱是每年必种的一茬菜，小葱驱虫杀菌，收完小葱再种别的，害虫就少了很多。半锅水，两瓶白醋，一捆韭菜叶，烧开锅一煮，灌进喷雾器能喷一个大棚。不是每种蔬菜都用这个配方杀菌，西红柿得用辣椒水。
       喷雾器不再嗤嗤响，滴完最后一滴水背上还是温热的。她卸下喷雾器，擦擦头上的汗，孩子醒了，哇哇地哭，她忙赶到大棚门口的钢丝床边抱起孩子。
       这时候，他回来了，他是记者。
       什么结果？她问。
       记者两指一举，耶！
       她笑。
       送去的9个蔬菜禽蛋品种，一共检测27项农药成分指标，所有样品都未检出农药残留！
       她又笑了，本来我就没用农药啊。
       记者也笑，问她，看你的样子，不像是疯子啊，怎么就敢把二百亩地撂荒四年？
       我本来就不疯，是现在的人心有点疯。她说，地里长四年草，残留的化肥农药都能吸收干净，地就又活了，活的地才是好地。我不信我在好地里种出真正的无公害良心菜卖不出去。
       她说这话时，怀里的孩子，突然无缘无故地笑出声来，笑得很甜的样子。


【创作谈】：这个小说的人物原型，是我邻县徐水人，种良心菜的农家女李保淑，事件真实，网上有新闻可搜。能把千元一亩承包的200亩地撂荒四年，诚然需要财力，但更需要勇气。如果说把土地远离化肥农药之毒叫做“重生”有些牵强，那么这位农家女的精神较之于眼前利益高于一切的多数人，算不算一种重生呢？

                     
                 三、  涅槃

       崇州凤栖山，山幽林秀。林中，她在仰望。
       百鸟啾啾，如和凤鸣。山岚轻动，碧空如洗。
       白云边上是什么在飞？色彩斑斓，舞姿曼妙。她跑去林子边，仰头看，那么多大鸟，都在飞。她也被春天的清风撩动了双翅，她展开翅膀，却没能飞起来。
       你也想飞啊？别做梦了，你是不会飞的。天空上传来一阵哂笑声。
       她哭了。
       她哭着告诉妈妈，我想飞。
       妈妈安慰她，我们孔雀能飞。
       她还是委屈，金鱼和蜈蚣都能飞那么高，为什么我却不能？
       妈妈看了看天空，对她说，它们不是鸟儿，是风筝。它们之所以能飞，是因为有风，和那根长长的线。
       她说，我也要一根长长的线，飞得很高很高。
       妈妈说，你可以有一根线，这根线，在你心里。
       那个期冀许久的梦，终于在她长大时幻化成真。她飞起来了，她的羽毛被阳光映射，散发出无比绚丽的光彩，因有白云的衬托，更是美艳绝尘。不意苍云流转，不意霞光满天，她只想飞进一个更美丽更神奇的梦里。凤栖山下的小孔雀，已翱翔成天地的精灵。
       在她身后的，不再是风筝，而是被她超越的一只只大鸟。
       鸿雁追问，你凭什么飞那么远？
       白鹤赞叹，你飞得真高。
       雄鹰惊呼，一只孔雀，怎么能飞那么快？
       她说，我有翅膀。
       它们说，我们也有啊。
       她故作神秘地笑，我还有一根线。
       因为有信念的长线，她飞翔的梦更远更高，在一团燃烧的烈火中，她飞成一只金凤凰，飞成一幅美丽的图腾。
       她叫余旭，代号金孔雀。


【创作谈】：余旭是中国空军仅有的能飞第三代战机的四位女飞行员之一，11月12日在河北玉田县牺牲。2016年，还有谁能比余旭更适合进入“凤凰”这个美丽而神圣的话题呢？

作者：刘卫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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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天了，谁给留个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