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作品五题

江雪

       【作者简介】：飞鸟，本名焦辉。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郑州小小说传媒有限公司签约作家。河南小小说学会会员。中国闪小说学会河南分会副秘书长。在国内外报刊发表小说、散文1500余篇。小说作品入选过各类选集，多次在全国征文赛中获奖，小说作品入选过中招试卷。
　
                                                                  　调节

　　朋友乔迁新居，邀明参观。
　　明不好推辞，就在一个下午去了。
　　进了朋友金碧辉煌的新居，明眼花缭乱，一片模糊。接着，明从无边的模糊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简陋、寒酸的家。
　　天变了。晴转多云。多云转阴。
　　明怕下雨，就起身告辞。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明心里有着阴天所独有的压抑。
　　明的手揣在口袋里，久久地攥紧三枚硬币。硬币的坚硬，硌着手心，并沿着手心的纹路向心脏逼近，终于，到达心脏，于是，心脏也被硬币硌得生疼。
　　走到熟悉的筒子楼，凄凉的气息从乱倒的垃圾堆里花花绿绿地氤氲开来。
　　不远处，有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
　　他慵懒地倚在楼角，面前的一个不锈钢盆子闪闪发光。
　　明走到乞丐面前，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掌心全是汗水。硬币在汗水里像三只小船。银白色的小船，满载着沉重的货物，逆流而上。
　　明翻动手腕。
　　硬币次第落进乞丐面前的盆子。
　　铛！铛！铛！……
　　三声撞钟般的脆响，又缠绵出无数碎的音韵，使余音缭绕不绝。
　　天变了。阴转多云。多云转晴。
　　不远处，一棵满身灰尘的桐树，开满了喇叭形的桐花。
　　阳光里弥漫着尘土和花香。
　　

                                                                    红月季

　　我的脸好久没见到阳光，长满了霉锈。
　　我无数次怀念阳光洒在脸上的惬意。
　　黑暗是从一个冬夜开始的。
　　罕见的温暖的冬夜，月朗星稀，乌鹊南飞。我翻墙进了开除我的工厂，撬开会计室，利用我的手艺轻易地打开了保险柜。几捆崭新的红色钞票，整整齐齐地躺在银灰色的不锈钢横隔里。
　　我拿出一捆，数了四十张，把余下的又放了回去。四十张，正好是工厂欠我半年的工资。
　　我下楼时，碰到了巡夜的保安老刘。他一把揪住我，大喊大叫。我搡了他一把。他摔倒在楼梯上。老刘有心脏病，在救护车里，他说出了我，然后，就死了。我爬上一辆过路的煤车，来到了这里。躲进了阴暗的小屋。
　　我用手指抠着脸上青铜锈般奇痒恶心的鳞片，望向窗外。一棵瘦弱的红月季，在墙角的垃圾堆里盛开。
　　我破天荒地在白天走出了屋，走到红月季前。她的花瓣很美好，像朝霞。可惜，她在阴影里。
　　我说：“你很美好，却生活在阴影里。”
　　红月季说：“嗨，你挡着我的阳光了，才误以为我生活在阴影里。”
　　我吃惊：“你会说话？”
　　她不高兴地说：“有生命的东西会说话你奇怪什么？”
　　我点点头，躲开身体，果然，大团的阳光在红月季脸上灿烂。
　　我羡慕地说：“阳光照在脸上真好。”
　　她笑了，说：“你背对着阳光，阳光怎么能照在你脸上？”
　　我恍然大悟，回转身，红月季般的阳光飘满我的脸。
　　我走向镶嵌着警徽的建筑时，脸上的霉锈开始一层层脱落。
　　

                                                                           夜事

　　快到酒楼了。我看见一个还算体面的乞丐坐在路灯下。
　　我摸出几张钱币，对他说了一句话。
　　乞丐站起身，有些惊讶。
　　我重复了一遍。他明白了。他的智力很好。
　　他从我手里接过钱币和一张邀请函，欢喜地跑向不远处的酒楼。门童的敬礼他视如不见，他在金碧辉煌的大厅拿出邀请函，一个穿银灰色西装的男人验看后，把他交给一个穿旗袍的女子。女子款款地引他上楼。
　　我独坐了一会儿，感觉很冷很无聊。有一个人向我走来。他走到我面前，掏出几张钱币，对我说了一句话。我有些惊讶。他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我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我尴尬极了。他笑了。我接过钱币，还有一张邀请函，跑向不远处的酒楼。
　　酒楼的王经理穿着得体的银灰色西装。我常来，他应和我熟识。当他看到邀请函上不是我的名姓，该会如何？我恶作剧般地想。他验了下邀请函，热情地把我交给一个穿旗袍的女子，说：“把这位马经理送到三楼黄金厅。”
　　我坐进座位，菜品精致酒香扑鼻。我和一张张仿佛熟识的笑脸碰杯，和仿佛亲密的邻座推心置腹。偶尔，能听见二楼莲花池欢歌笑语，其中老黄的声音最大。夜半，醉眼朦胧，我和邻座称兄道弟下了楼。到门口，碰见莲花池出来的老黄他们。我走过去，和老黄他们拥抱，惜别。其中还有那个拿着我的邀请函参加莲花池宴会的乞丐。朋友老黄拍着我的肩：“焦辉，焦老弟，痛快，痛快。你我今晚共饮了十八杯。兄弟！痛快！”
　　“痛快！”我也拍着老黄的肩大声喊。
　

                                                               　母亲的荣耀

　　母亲在一家大公司上班。饭后的闲暇，母亲会微笑着说起工作，办公室宽敞明亮，窗台上的紫罗兰花在阳光里盛开。我和父亲边听边像母亲那般快乐地笑。
　　父亲手术后恢复得很好。聪明能干的母亲，时常得意地炫耀工资和悠闲的工作。一家人的生活全靠母亲，她有理由骄傲，她的荣耀，也是我和父亲的荣耀。
　　这天下午，父亲来学校接我。看来父亲已经完全康复。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听骑车的父亲说，他今天开始找工作，只是年龄大，不太好找。他说不行就开个小饭店，卖包子和糊辣汤。我想说，看母亲多厉害，能在大公司找到工作。但我忍住了，这样说会让父亲难过。
　　我抬头，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我睁大眼睛仔细看，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母亲，是母亲。她吊着一根白色的粗绳子，擦五楼外面的窗户，背后的工作服上印着大红字：完美家政。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父亲还在说找工作的事，我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我没有告诉父亲，母亲此刻就在我们头顶的天空。晚上，母亲依然荣耀地说公司里的事，我把头埋进碗里，偷偷流泪。
　　后来父亲开了小饭店，专卖早点，生意很不错。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母亲辞职了，和父亲一起卖早点。母亲每次说起辞职，说起公司清闲的工作，很惋惜的样子。
　　有次和父亲闲聊，我说，爸，母亲其实不在大公司上班，而是——
　　父亲打断我的话，说，我知道。
　　我愣了，父亲的眼泪缓缓流出来……
　　

                                                                      勇士
  
　　王被围黑木崖，情势危急。
　　阵阵寒风，刮得人心抖颤。山脚。杏黄色的帅旗下，一位体胖锦衣人耀武扬威。
　　突然，锦衣人望见孤山上一团火疾射下来，恍惚间忆起儿时与王的嬉戏。眼前起了一层红色的雾。
　　王站在山上远远望见锦衣侯的身躯栽进纷起的尘烟。
　　一匹火红马。一位黑甲勇士。斩杀了叛乱的锦衣侯。接着如一条疯狼，在万千只绵羊里冲杀。
　　王挥剑呐喊，领着三百护军冲下孤山。
　　叛军群龙无首，溃败。
　　勇士高山成了传奇。
　　高山从昏迷中醒来，望见王神采飞扬地笑脸。
　　高山官拜上将，每次战斗，不畏生死，身先士卒，很快平定了四方的叛乱。
　　王把妹嫁于高山，并请神医华佗开颅手术治好了高山的头疼病。
　　天下太平。王巡阅军队，欢呼甚高。高山巡阅，欢呼震天。
　　王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说：“仲夏天气，怎么如深秋寒凉。”
　　深秋，锦衣侯旧部百人在阳夏郡密结。
　　王命高山剿灭。
　　高山说：“需一万铁甲军。”
　　王讶：“一万铁甲去剿灭区区百人？”
　　高山点头说：“叛匪凶悍，如此，才万无一失。”
　　王凝望高山，良久：“你可是万民敬仰的勇士。”
　　高山跪下说：“臣昔日患有头疼病，每病发，生不如死，所以无畏死生。如今，头病痊愈，又娶公主，胆色衰微。勇士称号，已有名无实了。请王上治罪。”
　　王仰头哈哈大笑：“就依你，一万铁甲去剿灭百人叛贼，哈哈，这深秋天气，怎么如仲夏温暖。”
　　高山走出王宫，暗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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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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