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

李随军

文\李随军
　　

      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头重脚轻。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针管，不停地往双腿里灌输铅液。大堤上面被踩踏的泥泞不堪，厚厚的红泥巴浆伸出巨大的魔爪，可劲地撕扯我的双脚。
　　一个踉跄，又一个踉跄，再一个踉跄，我轰然倒下了，如坍塌的一堵墙，倒在了黑压压的苍穹下面，脑袋任由狂风吹，暴雨淋。整个人若散了架的机器，浑身酸麻胀痛；又如醉汉般地飘飘然，瞬间腾云驾雾似的超爽。朦朦胧胧中，一条黑影徐徐接近我，我被抖索的花雨伞慢慢罩在下面。体内顿时激起一股热流，像江面的洪流。
　　已经是第四天了，肆虐的暴雨没有消停的意思，江面上洪浪一个高过一个，随时有决堤的可能。危急之下，全连拼命了，包括炊事班人员也加入到扛沙袋的行列。
　　江面离取沙处二三百米，一个沙袋约六十余斤，来回奔跑六百趟才可休息踹息一会儿。连续奋战后，身体不争气，我趴下了。
　　一滴清清凉凉的水、接着又一滴清清凉凉的水，透过嘴唇、渗进几乎冒烟的喉咙里。我懂了，沁人心脾，应该就是这种滋味吧。良久，嘴唇被掰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馒头，带着馨香，塞进了嘴里。我也许被噎着了，眼里此刻大概迸溅进了泥粒，没出息的眼泪，从眼角无声滚落下来。
　　吵杂声响起，我被人七手八脚抬上了担架。就在这一刻，我看清楚了：给我打伞的，是一位只有一条半腿的老农，他在一只拐的支撑、加上别人的搀扶下，伸展蜷曲的身子。而右手里的花雨伞，顶着哗哗雨水，遮挡起一片有限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