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宏博作品五题

江雪

  

　　【作者简介】吴宏博，75年出生，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在《小说选刊》《小说月刊》《小说月报》《闪小说》《小小说选刊》等报刊杂志发表作品百余万字，并有作品入选多个年度选本；多篇作品入选各类中小学教辅图书及多地语文试卷现代文阅读；出版有《帮你的梦想插上翅膀》等书；作品《父爱的高度》被选入小学语文教科书。

　　

                                                                          妈

　　                                                              文/吴宏博

　　从记事起，每年生日，妈便会给我弄一个鸡蛋吃。那些个年月，鸡蛋算是最好的牙祭了。哥和姐每每看见我碗里的鸡蛋流口水时，妈便说：“娃生日，谁也别馋他碗里的，等你们生日了，妈也同样给你们鸡蛋吃。”

　　年年生日吃鸡蛋，妈也怕我吃出了寡淡，就年年变着花样地吃：煮鸡蛋，炒鸡蛋，蒸鸡蛋糕……

　　日子慢慢好些后，生日蛋也由一个变成了俩或仨，哥哥姐姐也可以跟着沾沾光了。

　　再后来，生日那天，妈除过给我吃鸡蛋外，也或者会包包饺子，或者会炒俩荤菜。

　　长大了，远离父母，在外打拼。即使不在妈身边，但每年生日那天，妈总会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妈不是话多的人，感情细腻到不愿直说，只是在我接通电话时，轻声地问我：“博，吃饭没？今天记得给自己弄点好吃的！”其实好多年的生日，我都因为忙碌而忘记，所以有时妈说了这句话，我都会一愣，继而便醒悟过来，笑着说：“妈，知道了，今天是我生日哩！”妈在电话那头就放心地乐了。但忘记给妈说的总是谢谢俩字。

　　年近不惑了，我没有漏过过一次生日。因为妈总替我记着那个日子，总会适时地给我做了好吃的或者打来电话让我去吃好吃的。

　　前几日，跟妻子因某事在网上查看万年历，妻子突然在屏幕上看见了那个早已过去了的熟悉的农历日子，一惊：“呀，今年咋把你生日都给忘了，我提前还在心里掐算提醒过自己好几次呢，不想还是给忘了！”

　　我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泪水在眼睛里开始打转，终而决堤。

　　今年春节前，妈因脑溢血已经去世了。

　　

                                                               或许，这与眼睛无关

　　                                                                 吴宏博

　　我喜欢美女。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正常的男人都喜欢美女。

　　在大街，在商场，在单位，我总是喜欢瞄美女。当然，这些美女中，大部分的衣装也都很漂亮。所以，时间久了，我总结出了一些经验——我常常在背面根据她们的衣装，也能对容貌做出判断，而且这些判断常常很准确。

　　周末，单位说好加班，结果整个大厦停电，老板说，都回家吧。

　　我顺着商业步行街那条路往家走。其实走这条路，回家反而远，但，那里美女多！

　　街上，我两眼不够用，花花绿绿的各款衣服飘来飘去。我眼睛跟着那些斑斓，一个个瞄着，即便是背影，我也在心里说：这个肯定好看，那个肯定一般！因为，我有自己的一套衣装判断术。

　　一美女的背影钻进我的眼睛！为什么说是美女？因为她上身是大胆的镂空露背罩衣，里面的粉色吊带若隐若现，浑圆的屁股被嫩黄显臀短裤包裹着，在高跟鞋的节奏下扭动。

　　咦，短裤上的吊牌竟然还在？肯定是趁新穿上忘了剪掉了。

　　吊牌随着节奏敲击着屁股，发出微微的啪啪声，这对于一个美女来说，多少有些不雅。

　　“我要不要提醒她？”

　　短暂的挣扎，我快步向前，轻拍她的香肩：“美女，你的……”

　　话未说完，她已转身，一脸兴奋：“咦，怎么是你，看我新买的衣服好看吗？”

　　刚才的我，满脑子还是她背身上漂亮的衣服和一张想象出的漂亮脸蛋，而此刻，我脑子竟一片空白。

　　因为，她，是我的妻子！

　　我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只是换了一身衣服，我的眼睛就认不出自己朝夕相处的妻子了呢？

　　

                                                             夜空多出星星了吗

　　                                                            文/吴宏博

　　一家三口去大草原旅游。男人和妻子并肩坐在夜色里蒙古包前的草地上，三岁的儿子在一旁独自仰望着天空，说：“爸爸妈妈，我看到织女和牛郎了！只是他们被天河隔着，他们肯定在天上羡慕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呢！”

　　男人和妻子相视一笑。儿子也得意地大笑着，因为他看见爸爸妈妈笑了，知道自己又说了让他们开心的话语。

　　有风吹来。一颗流星划破长空，拖出一道美丽的亮弧。儿子问：“那是什么？”

　　男人说：“是颗星星落了！”

　　儿子又问：“星星怎么会落呢？”

　　男人摸摸儿子头，说：“地上有一个人去世，天空就会少一颗星星！”

　　儿子有些难过。

　　男人回答儿子这些问题时，妻子的乳腺癌还没有任何征兆。

　　一年后，妻子走了。

　　儿子从此没了笑容。

　　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又结婚了。男人让儿子叫女人“妈妈”。

　　儿子不叫。儿子管女人叫“嗨！”

　　女人很爱儿子，女人甚至比男人的前妻更爱儿子。儿子喊女人“嗨”时，女人总是笑着应：“嗳！”

　　一年后，儿子终于叫女人“妈妈”了。女人哭了。儿子却从此又有了往日的笑容。

　　男人对女人说：“一年了，怪委屈你的，不如出去旅游一趟吧！”

　　女人说：“那就带上儿子一起去看海吧！”

　　夜色里，男人和女人并肩坐在沙滩上，静静地欣赏潮起潮落。儿子却在一旁抬头，久久地盯着夜空。

　　男人问：“你在看什么呢？”

　　儿子神秘地笑，满口稚气地说：“我看天空有没有多出一颗星星！”

　　男人看看身旁的女人，眼里突然就热热的。

　　

                                                                 屁大个事

　                                                              文/吴宏博

　　他捏着票上了火车，对号坐下。

　　他旁边坐个女孩，很酷很孤傲的那种，对面是两个陌生的男孩。

　　女孩悠闲地嗑着瓜子，对面的两个男孩在聊天。他无聊地把杂志从头翻到尾。

　　火车有节奏地开着。“噗”，一声屁响，他闻到了一股瓜子刚刚消化的气味，淡淡的，怪怪的。对面的两个男孩也停止了聊天，四目对视了一下，一个脸上露出了叹号——臭！一个露出了问号——谁？他注意到女孩脸有些泛红。他合上杂志，得体地笑了一下，说：“对不起，今天肚子不大好！”女孩望了一眼他，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感激。

　　下车后，他和女孩成了朋友。女孩认为他有涵养。

　　热恋一年后，他们同居了，之间已没了任何顾忌与隔阂，无话不谈，甚至连牙刷偶尔都能混用。

　　一个节假日，女孩约了两个女友与他们一起去华山玩。

　　火车上，女孩仍坐在他旁边，对面是女孩的两个女友，就像一年前女孩那样孤傲。

　　火车有节奏地开着。“噗”，他放了一个屁，这次他肚子是真的不好。对面的两个女孩闻声而动，都忙用一只手紧捏鼻子，另一只手使劲地扇着。他欠意地笑了笑，“对不起，今天肚子不大好！”女孩看了看面前两位女友怪异的笑脸，恨恨瞪了他一眼。

　　下车后，他们分手了，女孩觉得他太没涵养了。

　　

                                                                白云生处

　　                                                          文/吴宏博

　　我是个背包族，总背着鼓囊囊的大包驴行天下。

　　这是一座我首次踏足的大山，我正置身于它的腹地。它贫瘠荒凉，十分吻合地理书上对大西北山区的描述。

　　一天的穿行，我不仅身心疲惫，也饥肠辘辘。我打开背包，拿出一个面包，但咬了一口，还是不想下咽。不是我挑拣，只是没有胃口，虽然很饿，但口干舌燥比饿的感觉更强烈。

　　重新把面包装进背包，等饿得没力气挑食时再去啃它吧。

　　现在，我先去找找这白云生处会不会幸运地冒出一户人家。讨口热乎的，对出门在外的背包族是个不错的选择。

　　举目处，一缕炊烟袅袅混进了白云。

　　运气不错！

　　向着那炊烟迈步而去。逶迤来到近前，柴门里飘出小米熬红薯的香味。

　　敲门。一个六七岁男孩脸上的微笑随着柴门一同开启。门内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来：“欢欢，谁啊？”“奶奶，过路的！”

　　我也开启了微笑，说：“你叫欢欢？”不等他回答，又说，“我是个驴友，肚子饿了，欢欢，能不能把你家好吃的给我塞塞肚子啊？”门大开着，小米熬红薯的香味更加肆无忌惮往鼻子钻。好吃不过粗粮饭！

　　欢欢挠头，低声说：“好吃的？”然后给我说，“你等着！”转身就进了屋。

　　他很快出来了，满脸高兴，手伸得长长地直抵我的眼前，“这是俺家最好吃的了，这还是上个周我们学校里来了几个志愿者，看我眼馋，给了我俩，我只吃了一个，这个一直没舍得吃！给，快吃吧！”

　　我不知接还是不接他的这份慷慨，只是觉得心里很难受。

　　欢欢平摊着的手心里，是一个看上去已经有些发硬的面包！

提拉米苏

学习吴老师佳作！

野鸡

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