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戏苑”旧作 一声响

宋岩

    顾培璋是江城京剧名老生，但自从“八一三”事起，日军把战火燃遍江南，他就闭门不出，不肯再唱戏。
    转眼到了1941年，驻守江城的剿匪总队司令迎来了指导清乡的杨委员。杨委员是南京城汪主席的驾前红人，又刚从日本参与签订条约归来，极受友邦信任，司令想尽一切办法要巴结上。
    有人告诉司令：杨委员爱的，就是京剧，尤其喜欢老生戏。本城最好的戏班是畅春班，最好的老生是人称“一声响”的顾培璋。司令一声令下：都带到司令部来。
    顾培璋见了司令的面，称病，称弱，称荒废，就是不要唱。司令是杀惯人的，不说废话，把手枪拍到桌上：你不唱，我一天杀畅春班的一个。
    顾培璋眼睛红红地答应下来。
    司令不懂京剧，和周围的人商量为杨委员安排哪一出，顾培璋沉沉插话一句：“《杨家将》如何？”司令大喜——为杨委员唱《杨家将》，合适啊！
    司令等人众星捧月陪杨委员在泰和楼听戏。顾培璋唱得中规中矩，杨委员稍有遗憾：没见“一声响”的功力啊。
    当晚《杨家将》是先演《碰碑》，再接《清官册》，依惯例名家都是先扮杨令公再扮寇准。等到“审潘洪”一段，顾培璋手撩髯，目圆瞪，本该点指花脸角色，却斜斜出去，好似指向台下，一句念白“潘洪，我把你这卖国的奸贼！”整个泰和楼飒然风起，有老戏迷听着瑟瑟发抖：“一声响”竟是远远盖过当年！
   杨委员铁青着脸离座奔出。
   顾培璋因“通匪”罪名被关进大牢，直至日本投降才得释放，已是鬓白声哑，四肢残伤。但自此以后，江城再演《杨家将》，这一句道白必是要“声震屋瓦”才会被观众叫一声“好”。

涪江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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