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那个电话后,厂区她休息室的门里拿罗盘看风水的人,还有怂恿她钱生钱搞民间借贷的业务员都没了踪迹,供奉的财神爷面前的果子也失去了昔日的新鲜丰润,像一张张老太太干瘪的脸。
我眼前却不停浮现她神秘的微笑。有一次她对我说,她买了五千块钱的鱼放生来积德行善呢。我说发工人奖金多好。你不懂。她神秘的笑里我看到她似乎越来越忙,于是车间里我再也看不到那如过年一般围在一起,欢笑工作的场景。
八年前,我来应聘,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没人。在传达带领下,进入车间,里面一群妇女正在边操作机器边说笑。我问谁是经理?一位妇女收起玩笑,放下手中的活儿,舒口气:总算来了个坐办公室的,我可能在车间好好安心干活了。她虽是工装打扮,但化着精致的妆容,眼角自有一份威严,头发随意拢在工作帽下。
她边走边打量我,和我攀谈了大半个小时,让我熟悉下办公室环境再走,交代完毕,她就又去了车间。
她走后,我发现办公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五十块钱。我将钱放在一盒复写纸底下,便告辞离开。很快我就收到了被录用的通知,并且我成了全厂唯一一个不用去车间干活的人。
厂子效益越来越好,每年盈利二百来万。
她却下定决心要走,好像暴富了三四个月后便逃到了山上。转过年来,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想见我,我再打过去,却始终无人接听。后来厂子被迫关掉,那个给我的电话是她进去之前最后的一个电话。
我隐约听见她幽然一声长叹从铁窗门内传来。
从此四道门宛若惊叹号般轰然关闭,再无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