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雨作品选

张红静

作者简介：阿雨，真名彭占宇，内蒙古呼伦贝尔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讽刺幽默精短小说》《小小说大世界》《金山》《小小说月刊》《天池小小说》《骏马》等刊物。

　　出 轨

　　

　　车轮滚滚，碾压着无缝钢轨发出悦耳的声响，轻快的节凑就像我愉快的心情。
　　远处灯光闪闪，车窗上是托着腮的脸，秀发斜面，我今晚格外美丽。
　　我看着自己，心里问，喂！姐们，去哪里？
　　去见他，我很喜欢听他在手机里说话，磁性的声音回荡，震得耳朵痒痒的。我脸一热，心说，去见我生命中的另一个男人。
　　我歪头问，你不怕吗？
　　我闭上眼，心说，我的心头就像被东西撞了突突乱跳。
　　我又问，你和他见了，又要赶在老公下早班前匆匆连夜返回，你能走多远？
　　我和他网交半年，他一直想见。今晚，我犹豫再三，鬼使神差地上火车，我也不知道能走多远。我突然感觉，外遇会不会像这明亮的车窗，灯光人影，到头来终究是好景不常？
　　我对着车窗开始描眉，描着描着，描出了女儿的脸。
　　座对面的女人在小声通话，低头哽咽着说，女儿，妈知道错了，妈不要脸，女儿还要脸。
　　我愣了，顿时脸烧耳热，不敢再看自己。
　　一小时的乘程，就要到站。车身突然摇晃，是火车进站。我担心地想，火车可别出轨。出轨？我心咯噔一下。
　　车停了，我起身向外张望，对面站台站停着回家方向的火车，我急忙下车，向出站口看了眼，低下头小跑奔向地下通道。
　　我气喘吁吁地站在回家的站台上，犹豫上不上车。短信来了，是老公的。他说，老婆，早餐想吃什么？你熬夜太累别起那么早，等下班我回去做。
　　我愣了下，脸又是一阵热辣辣的。
　　我上了车，给他发出条短信;我坐返程的车回去了，保重！
　　我关了手机，却关不掉老公对我的好，那些过往潮水般涌出来将我淹没……
　

　　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村头，小女孩像蝴蝶飘呀飘，一会儿就飘到我跟前，蹦着高地要摸我的脸，咯咯笑着说个没完。
　　这天，小女孩又飞到了我面前，给我围上她妈妈的围巾，仰着头问：“喂！你有妈妈吗？”
　　看着小女孩粉红的笑脸，就像池中盛开的荷花。微风中，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妈妈。
　　“我有妈妈，我和妈妈永远不分开。”小女孩说完，银铃般地笑着，头顶着两根羊角小辫儿欢快地飞走了。
　　过了两天，小女孩拉着妈妈和爸爸的手停在路边，哭着哀求：“妈妈，我不让你走！”
　　妈妈俯下身，亲着小女孩脸上晶莹的泪珠，劝哄道：“妞妞，听话，跟奶奶回家。等到稻田黄灿灿时，妈妈就回来。”
　　秋天来了，稻田飘荡着金色的波浪，小女孩又飘到我怀里，拽着我的衣襟央求说：“你跟我一起去找妈妈吧。”
　　小女孩的爸爸回来时，妈妈没回来。我听大人们议论说，她去了另一个地方，不要这个家了。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我听不懂。
　　小女孩不知道这些，我不忍心告诉她。小女孩躺在我脚下，闻着稻香睡着了。挂着泪珠的小脸带着微笑，嘴里轻轻地喊着妈妈。
　　站在秋风里，我望着远处的路。小女孩刚才对我说过，我的个子高，看得远，等我看到她妈妈回来，让我马上叫醒她。
　　小女孩醒来了，她握住我的手问：“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一阵风吹过，我微微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稻草人。
　

　　接你回家

　　
　　夕阳西下，他低头搀着母亲，不敢看人，脚步沉重。
　　两年前，患癌的父亲临终时紧握着他的手，要说的一句话在喉咙里滚动，最终没有说出来。他明白，父亲是让他照顾好母亲。
　　马上就把母亲送进养老院了，他感到对不住父亲，更对不起母亲。可他没办法，他和妻子是独生，父亲走了，还剩下母亲和岳父母。四个老人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打算今天送完母亲明天再送岳父母到这里。
　　盯着母亲枯瘦苍老的手，母亲颤抖的手又在他手里往出挣着，苍老的声音伴着蹒跚的脚步再次哀求：“儿啊，我不去养老院，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母亲的哭泣，让他又想起小的时候上幼儿园。他幼小的手每次都在母亲的手里用力挣脱，稚嫩的哭求着：“妈妈，我在家听你话，我不惹你生气，我不要上幼儿园。”
　　他心忙意乱，不敢看母亲一眼，轻握着母亲的手，脚像灌了铅，一步步挪进房间。
　　安顿好母亲，他用眼睛余光窥视母亲。母亲满脸无助，眼睑微微颤动，浑浊的眼里又流出泪。他心涌出一股心酸，紧闭下眼睛，逃也似的走出房间。
　　刚出门，他耳后响起母亲像哀求地哭喊：“儿啊，你可早点来接我啊！”
　　母亲的喊声就像他小时候在幼儿园里哭喊：“妈妈，你早点来接我啊。”
　　他穿过狭窄的走廊，想快点离开这里。走廊两旁有的房门敞开着，房间里出现几双呆滞的眼睛，充满着凄凉。
　　他猛地回转身，冲回妈妈的房间，含泪说：“妈，我……来接你！”就像那个夕阳正红的傍晚，妈妈走向他。
　

　　纸条

　　
　　她总是趴在桌上偷偷地写着什么。
　　下课时，我偷偷翻了她的课桌。
　　上课了，我用笔头敲她后背，递过纸条。
　　一整天，她总是摸后背。
　　第二天，我又敲她后背，她回手递过无字的纸条，里面包着几块纸钞。
　　以后再敲她后背时，她就回手递过纸条。
　　现在，妻子保留着我的纸条：某人想借点钱，否则把你的事贴你后背上。
　　纸条反面多了几个字：情书本来是写给你的，混蛋！ （164字）
　　发《金山》2014年总第244期

　　两片桃花

　　
　　他喜欢看妻子的面颊，妻子一颦一笑，面颊红晕，就像生出两片桃花。
　　他在等妻子回来，妻子电话里说今天工作忙，都这么晚了，再忙也该回来了。
　　夜深了，他百无聊赖，又想吸烟。可家里没有香烟，他把烟刚刚戒掉。
　　为戒烟，妻子没少帮助他。妻子经常对他苦口婆心，说吸烟对身体不好，吸烟污染环境，把屋子都熏坏了。
　　可他就是不听，照抽不误。卫生间抽，凉台抽，妻子不在还偷着在房间抽。
　　终于有一天，妻子和他喊，吸烟也会影响性功能，你知道吗！妻子生气了，两颊通红，宛若桃花。
　　妻子不再和他接吻，说她闻不了烟味，他这才把烟戒掉。
　　妻子回来了，进到屋子就说，我有应酬了，有点喝多酒了，和姐们。
　　妻子很少喝酒，喝酒这么晚回来，他心里有点不高兴。可心疼妻子，就语调很柔和地说，喝多了，就去睡吧。
　　妻子答应了一声，就进了小卧室。
　　他泡了杯香茶送到妻子床前。柔弱的灯光下，妻子睡着了。
　　酒后的妻子格外漂亮，白嫩的脸像印了两片桃花。
　　他伏下身，吻别妻子。嘴粘到妻子的嘴唇上，他吻到妻子香唇上满是尼古丁的味道。
　　他疑惑地看着妻子，看着看着，妻子脸上的两片桃花渐渐地凋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