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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江雪 于 2016-5-9 10:23 编辑
【作者简介】殷茹,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自由撰稿人。热爱文学,敬畏文字,作品曾入选《延安文学》《北方作家》《小小说选刊》《青年文摘》《意林》《光明日报》等报刊,并在多次征文大赛中获得过奖项。著有作品集《开满阳光的午后》。
伴侣 ◇殷茹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从飞机起飞那一刻起,一直在自言自语。 这位特殊的旅伴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看起来六十多岁,腰身肥硕,皮肤松弛,脸上的皱纹像绽开的菊花瓣一样层层叠叠。 “我看见山了,它们就像我们平时吃的馒头那么大,还有那些路,像一条条白带子横七竖八地交叉在一起,一朵朵的白云飘在我身边,好像……好像我们的小孙女最爱吃的棉花糖……” 她终于发现了我疑惑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对我笑笑:“对不起,可能打扰到您了,我老伴没坐过飞机,我们本来约好退休以后一起来坐的,但两个月前他突然去世了,我来替他坐一回,我们有心灵感应,我说的话他会听到的……” 说完,她又开始自言自语了。我转过头去,望着窗外,泪水悄然滑落。 老人可能不会想到,其实我跟她一样。我的爱人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他的照片就放在我贴身的口袋里,每次出行,我都带着他。
游子吟 ◇殷茹
我在机场拦了一辆出租,上车后,才发现这辆车与众不同:车窗一尘不染,车座上放着温软洁净的坐垫,坐垫上还镶着花边;脚下铺着羊毛地毯;玻璃板上镶着名画复制品。更令人意外的是,车上还放着一个水果盘,有新鲜的水果和瓜子供顾客免费享用。 坐进去,看着司机亲切的笑容,恍然给人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人,他说他是外乡人,十几年前来到本地,靠开出租在此落了户,已经好久没回过家了。 “迟早还是要回去的。”我笑说,“叶落归根嘛。” “回不去了。”司机说。“老一辈都去世了,这一辈的,都不熟了。每次回去,心都满满的像揣了好多话,真在人家一坐……”他偏头想一想,“在路上都洒了。” 我对他的话很有感触,告诉他,我的老家除了一座四处漏风的老房子外,也没什么人了。我这次就是专程去看老房子的。“看一眼就走,房子不能住人了,但如果我路过那里不去看一眼,就感觉对不起它似的。”我说。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司机的眼圈泛红了,他说:“是啊,人虽然走了,但心还留在那里,有时候想家了,朝那个方向望望,都能得到一种安慰,你说怪不怪?!” 我们都笑了,我知道这笑容的背后是一种游子的无奈和心酸。 “你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这辆车上吧?” “是的,”司机说,“在外面跑的人都不容易,所以我把这辆车装饰得像家一样,希望每个人都能从这里感受到一些家的温暖和味道。”他憨厚地笑着,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下车的时候,我握了握他的手,除了给他一个感激和安慰的微笑,我能说什么呢。
初恋不美 ◇殷茹
朋友聚会,为了活跃气氛,大家提议每人讲一下自己的初恋故事。都是成年人了,不再有人害羞和扭捏,讲起恋爱时那些或甜蜜或苦涩或酸不溜溜的经历来一个个滔滔不绝。崔红是最后一个发言的,她说:“初恋一点都不美,有什么好讲的,我的跟你们都不一样。”接着她讲开了。 “是我先看上他的,也说不出他哪里好,就是感觉很喜欢,想跟他在一起。我就写了个纸条让同桌捎给他,没想到他对我也有点意思,于是我们开始互相给对方写情书,约会,后来还计划着要私奔。真的,我们花了很长时间去研究这个事,去哪里,带什么东西,穿什么样的衣服等,甚至还设想了路途中会遇到一些什么样的困难,还买了地图、指南针什么的。就在我们准备出发的那一晚,他突然变卦了,他说私奔这件事太冒险,也不现实,还是等再大一些的时候再说。他还拿出两张镇上的夜场电影票,说准备请我去看电影,晚上偷偷去,天明回来,不耽误白天上课,老师也发现不了。我当时还很高兴,他借了一个自行车,我在后面跟着。没成想半道上下起了雨,雨下得很大,衣服很快就淋透了,路上都是泥,车子使劲推才能动一点,我们都后悔了,决定赶回去,可回去的路也不好走。后来我们决定把车子先扔到路边,走回去。倒霉的是,我又不小心崴了脚,他尝试着背我,我刚趴到他身上,他就倒了下去,两个人滚了一身泥水。我只好自己走,一瘸一拐的,等我们回到学校,天已蒙蒙亮了。” “后来呢?”有人问。 “后来,他问我去不去推自行车,我摇摇头,他说他也不去。这就是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空瓶子 ◇殷茹
那天,我们一行几人在郊外野餐,突然发现没有带水,正口渴难忍,一辆宝马车在我们身边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位衣着光鲜,气质儒雅的中年人,他笑着问我们渴不渴,说如果渴的话他可以请我们免费喝绿茶。 大家面面相觑,怀疑是在梦中,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中年人好像猜透了我们的心思,他从车里拿出一瓶,拧开盖,自顾自喝起来,那样子仿佛在说,放心吧,这里面没毒。 看他的样子不像坏人,再说我们也确实口渴得难受,于是大家商量一番,决定掏钱购买。中年人说:“买就不用了,只是请你们喝完后把空瓶子留下。”说着,他从车上搬下一整箱绿茶,放到我们脚下,不等我们说声谢谢就开车离开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吃饱喝足,正准备离开,“宝马”又来了。 奇怪的是,中年人没有下车,他指使一个白发老太太走了过来,老太太看到我们都盯着她,似乎有点拘谨,她看着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空瓶子,用近乎卑微的语气问我们:“这些瓶子你们……还要吗?” 我连忙摇头,说:“不要了,您都拿走吧。”说着我和朋友用身边的塑料袋把那些空瓶子一一装好,要给她送到车上去。老太太一脸感激地望着我说:“不用送了,我自己行,你们真是好人啊。” 这时,中年人也跟了过来,他对老人说:“呵,您老运气真好,今天收获不小嘛。”老人听到夸奖,像看宝贝一样看着那些空瓶子,乐得合不拢嘴。 老人上车后,中年人看着疑惑的我们,不好意思地笑笑,悄声说:“这是我妈,她是拣废品把我养大的,一看到哪里有空瓶子就很开心,我只是想让她高兴高兴。” 一句话说得我们羞愧不已。
我们不要怀念她 ◇殷茹
地点:八宝山公墓。 时间:冬。 漫天的雪花飘飘洒洒,天地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一老一少在雪地里徘徊着,身后落下了一串长长的或深或浅的脚印。 “爷爷,您今天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呢?难道这里有我们的亲人吗?” “是啊,这里的每一位都应该是我们的亲人!” “可是,我奶奶为什么不在这里啊?您不是说她很早就牺牲了吗?” “是啊!”老人的目光刚毅而凝重。这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老人的脸,那些刀刻般的皱纹里仿佛隐藏着许多离奇的故事,而此时,这张脸忽然有些抽搐,“她……她是在国外就义的!” “那,她的骨灰就不能带回来吗?”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说:“那种条件下,去哪里找骨灰啊!” 孙子不再说话了,他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雪依然再下,一片一片,模糊了山,也模糊了眼睛。 老人的手里攥着新到的电报,电报上说她还活着,想回来看看,但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她曾经是他的最爱,但那年她被捕以后就叛变了,害死了他多少无辜的兄弟,一年后,她移居到了国外,做了别人的老婆。 今天,老人是来这里看兄弟来了。 他用雪把墓碑上的灰尘清洗干净,然后轻轻地抚摸着碑上的字,眼里含着泪,嘴里喃喃自语。 末了,老人把手里的电报一点一点捻碎,撒在墓地的雪里。然后,他拉起孙子的手说:“孩子,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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