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玲听劝

李福成

                                                                                       新玲听劝
                                                                                          李福成
       马珊珊的妈妈名叫新玲，四十八岁，在矿区一家酒店打工，闲暇时没给老板马山说一声就偷跑出店门，去矿上社区居委会拿来六张社会养老保险金缴纳个人申请表。马山见了问：“新姐，你拿的纸是干什么的？”“马经理，我想办个养老保险金，这是六张社会养老保险金缴纳个人申请表，就麻烦你给我填填表吧。”新玲笑脸递过去。
       “我不能给你填，这种表必须是家属人员参保方能代填表，而且你本人必须签名盖章或摁手印，最好你自己填吧。”马山接过看后说。
“我给你说过，我只上了小学三年级填不了这个表；再说我眼也花了，患了胃病和腰间盘突出病……”新玲欲往下说，马山说：“好了好了——那叫你女儿马珊珊填吧。”
       “我女儿马珊珊在北京上研究生呢，你是知道的，她没时间回来；眼前，我没有亲人了，马经理你行行好，求你给我填表吧，我摁手印还不行吗？”
       “这不是行好不行好的事，这关系到你每年能缴纳多少钱？你能一次性付清缴纳金吗？”
       “我没有存款，只有每月领取你给我开的工资八百元钱；离婚赔偿的钱，我全部供马珊珊上大学花了，马珊珊的爸爸马继续，这个狗日的！他每月只给俺马珊珊450元抚养费，供到马珊珊十八岁时就不给钱了。说着，新玲哭了起来。
“那你给矿上申请办个低保户不行吗？”
       “矿上说马珊珊判给了我，能养我老的，不符合办低保户。”
       “依我看，那就只好叫马珊珊的爸爸给你填表合适了。”
       “马珊珊的爸爸去年三月份，双腿被车轧了截肢了。”
       马山惊讶地问：“截肢啦？那、那谁伺候他呢？”
       新玲把嘴一撇，说：“哼！他能作——成了残疾人，谁愿意伺候他呀？”
       马山说：“那他没找着媳妇吗？”
       新玲说：“他就是因为找媳妇——被一个大姑娘骗了钱，他追赶过马路时，被身后开来的一辆车撞了。”说罢，垂头不语。马山急慌又问：“是大车撞的，还是小车撞的？车主没赔偿他钱吗？哎呀，反正现在没有顾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你和他结婚、离婚，到他出车祸的事，说一遍，让我听听。我这个人好管闲事，也好问事。”
       新玲拿眼看了一眼马山，马山在笑着看她。
       马山是个善良的人，也是个大方的人。在新玲和马继续离婚那天，新玲站在矿市场外边的路上哭泣，马山提着蔬菜路过，见新玲掩面哭泣，就问：“这位大嫂，你为什么事哭啊？”新玲欷歔不已地说：“丈夫和我离婚了……”马山说：“哦，你丈夫和你离婚了，你没法生活啦？你要是不嫌弃马山酒店的话，那你愿意来我店打工吗？”新玲停哭，说：“谢谢，我愿意……”
       新玲坐在一张椅子上，说：“从我娘家说起吧，不过说来话长。”马山点着一根香烟，吸一口，吐出烟雾，袅袅烟儿升腾楼顶。马山说：“新姐，那你就从你娘家说起吧，我不怕你话长，我洗耳恭听。”说毕，又吸一口烟，袅袅烟雾，升腾楼顶……
       新玲娘家在孟家村，她上小学三年级时头疼，就辍学在家跟娘学干家务活了。长至二十岁那年——1983年夏天，她已出落长成大姑娘了。她姑姑嫁在三里外的马家村，而马家村人家就属马继续家最穷，兄弟四个马继续是长子，母亲生下四弟那年得病死了。家里里外就靠父亲一人干活养家糊口，没等马继续把高中念完就拉回家务农了。这年夏天，公社分到一个去煤矿上的招工指标，便分给了马家村。马家村支书就将招工指标照顾给了马继续。
       新玲的姑姑得知马继续去干煤矿的消息就登门来提亲，将娘家侄女新玲说给了马继续。两人结婚一个多月后，马继续便起身去了天山矿务局杨村煤矿干上采煤工。
       杨村煤矿距天山县城有二十多里路，离马继续老家有一百多里路，他只能一个多月坐车回老家一趟。若平时休一天的班，马继续就坐班车去天山县城里逛。他发现农村姑娘没有矿上姑娘长得好，而矿上姑娘没有天山县城里的姑娘长得俊。于是想到妻子新玲左眼看人有点斜视，长得也没有天山县城里的姑娘俊，于是摇头自语：“我要是能和新玲离了婚，找一个天山县城里的俊姑娘，那该多好啊。”
       从此后，马继续有半年多时间没回老家一趟。可是一年之后，新玲生下一女，起名叫马珊珊。马珊珊长至八岁时，就和妈妈新玲来到矿上哭闹不走。马继续无奈，只好在矿上租房将妻子和女儿安顿下。马珊珊在矿职工子弟学校上了小学一年级，她在上小学期间，无论是在家吃饭还是写作业时，眼里看到的爸爸和妈妈成天为一些鸡毛蒜皮小事吵嘴打架……在马珊珊上中学初二时，有一天马继续先提出离婚，新玲不同意离婚，结果两口子打闹几次，终于马继续和新玲离了婚，马珊珊和矿上分的房子判给了新玲。
       新玲铁心不再找对象，靠打工挣钱供马珊珊上完高中又上大学，后来马珊珊又考上研究生。在马珊珊考上清华大学的时候，天山县城已划为天山市了。这时候的马继续攒足了钱，就在天山市里买了一套新房，他一心想找个市里的未婚俊姑娘，可一连找了七八年也未找到未婚的俊姑娘。
       时光易逝，马继续年龄步入四十七岁门槛了。在阳春三月里一天上午，他西装革履地坐车来到刘阳市一家婚介所，交钱注册后，当即给他介绍了一个未婚女，名叫于瑶瑶，并把于瑶瑶的手机号给了马继续。马继续当下拨通手机。
       “请问你是未婚女于瑶瑶吗？”
       “对。那么你是离婚男马继续吧？你多大啦？”
       “我今年47岁了，那么你多大啦？”
       “我27岁。凡年过40岁的男人，不趁一百万元以上，我是不会嫁给他的。那么请问你……”
       “我趁钱。在电话里不好说，咱俩到市里大红酒店去谈吧。”
       在大红酒店一个单间里，于瑶瑶披肩长发，瓜子脸白如雪，一笑俩酒窝儿。马继续立刻喜欢上了她，喝酒笑谈，最后说：“我家中趁一百万元的存卡，你敢跟我去看存卡吗？”于瑶瑶说:：“我敢跟你去看存卡的。”
       下午五点多钟，马继续和于瑶瑶在天山市车站下了车，又坐上出租车去天山市西外环路碧海花园。天山市西外环路上没安红绿灯和摄像头，出租车就跑得如飞，仅一刻钟多点就到了碧海花园。
       马继续把于瑶瑶领进一号楼一单元一层一门屋里，于瑶瑶走进卧室见到一张单人床，说：“看你睡的这张单人床，我会相信你是个单身汉，但我不相信你趁一百万元钱。”马继续说：“算你猜准了，我真的不趁……”于瑶瑶瞪大眼睛说：“原来你在骗我呀！？”忙掏手机摁号，说：“你是出租车司机小王吗？请你速来天山市西外环路，碧海花园西边路上的十花路口右边接我。”说毕，挂了手机就转身往门口走。马继续慌忙说：“你别走，我没骗你，我趁的是一张五万五千元的存卡。”就掏钥匙打开抽屉，拿出一张工商银行卡递给于瑶瑶。于瑶瑶伸手接卡，紧握手中问：“这张卡号密码是多少？”马继续边锁抽屉，边说：“6个6。”于瑶瑶说：“那咱俩现在就去取钱去……”说毕，转身打开屋门跑了。
       马继续追跑到西外环路十花路口时，看见于瑶瑶钻进一辆靠右边停着的轿车里，车就开跑了。马继续边跑边喊：“于瑶瑶，你——”这时候，突然一辆轿车飞快地从马继续身后撞来，他的两条大腿当场被轧骨折，而车竟一溜烟地逃逸了……
       新玲说到这里，两眼流下了泪，伸手擦拭完毕，接着又说：“后来，有人打了120救护电话，救护车就把他拉到市急救中心医院，从膝处双腿截肢，住院三个月出院回了家。他母亲伺候了三个多月，他拄双拐和坐轮椅车能自理了，他妈就回老家了。现在，他自己过生活。”
       马山将烟头掐灭扔掉，说：“哎呀，新姐你太苦了！可是马珊珊的爸爸也太苦了！他千错万错，错误的岁月流逝过去了，他现在成了残疾人，需要人照顾，才符合人道啊！依我看，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人不能怀恨他人一辈子；而应怜悯人，心怀饶恕，慈善待人得善报，得长寿；我劝你放弃恨他的心，发慈悲和马珊珊的爸爸复婚吧，怎么样？”新玲泪眼婆娑，说：“听人劝，吃饱饭；我、我明天请一天假，去天山市碧海花园……”
马山说：“只要你和马珊珊的爸爸复婚，那么我给你三天假，三天里正常开给你工资。”
       新玲说：“谢谢马经理，你的心眼真好！”
马山说：“新姐，你的命太苦了，但你要学会甘愿温暖别人，你的心就不苦了！就找到了人生的乐趣。我就是这样做人的。来，把你的表全给我吧，我帮你填。”
       新玲将身份证、户口本和表一并递给马山。马山边写边问：“新姐，你能每年缴纳多少钱？从最低一百元起到最高三千元止。”
       “我没有别的经济来源收入，只有靠你这个酒店打工挣点钱，还不知道你这个酒店什么时候辞退我呢；我只能选每年缴纳一百元的吧。”
       “新姐，我打算从这个月开始给你加发二百元钱，你在我这个酒店里干一个月，就开给你一千元钱。另外，请你放心，无论你干活多少，你想在我这个酒店里干多少年就干多少年，反正我永远不说辞退你的话。”
       新玲听了，立刻双腿跪地，朝着马山连磕三个响头，哭道：“谢谢你啦，马经理！谢谢你啦，马经理……”
       翌日早晨，新玲乘车去了天山市碧海花园，来到一号楼一单元一层，敲开一号门。马继续拄双拐开了门，惊讶地问：“新玲，你来……”
       新玲微微一笑，说：“我不能来吗？”马继续说：“能，能来。马珊珊最近给你来电话了吗？她从春节给我打来一次电话，到现在——你是不是有急事呀？”新玲说：“我有急事，就是想和你明天去民政局复婚。不知你——”“有话快进屋里说。”马继续伸手欲拉新玲，新玲就走进屋里。
       马继续将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作者简历：李福成，男，1963年4月生于山东汶上县。中专文化，现邹城市鲍店煤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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