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闪小说28赏评】克罗地亚1《美好的希望,伤心的结局》
美好的希望,伤心的结局——读克罗地亚GoranGluščić闪小说《故事的结尾》
付秋菊
现实中,在我们亲人逝去的时刻,希望是美好的,但结局却是伤感和悲痛的!
曾经,我的父亲身体特棒,他每天都要步行去几十里外的地方钓鱼,不为别的,只为修身养性和锻炼身体,六七十岁的人了,俨然像个中年人般强壮,也正是因为强壮,所以他对自己的身体特别有信心,一年四季都不会吃一颗药,甚至不会感冒,可也是因为这强壮害了他:2011年冬季,父亲突然感冒了,按以前的惯例,他不仅没吃药,而且一拖就是两个月,等不得不去医院的时候,他的支气管炎已经转变为严重的哮喘,连气管都已经软化粘连,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等过完的春节、病情缓解后才回的家,至此,他的徒步生涯到此结束,于是新的毛病就随着出现了,他的腿开始没力气,行走艰难,这样在家坐了两年后,再一次在2013年的冬季哮喘发作,等我匆匆忙忙赶往医院的时候,他已不能下地了……
我的父亲,年轻时帅气、清高、桀骜不驯,老年后温文尔雅、谦谦君子,视金钱如粪土,从来不麻烦别人(包括他一辈子的朋友、同事等),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可病床上的父亲不一样了,他脆弱,早已无法顾忌不到人性中的那些俗套,他让我把他几十年的老同事(全是病痛缠身的人),一个个找来看他,来了就好好呆一会儿吧!可他不是,来一个是哭,走一个还是哭,估计他是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舍不得吧,搞得好多人都不敢去了,因为大家都怕这份伤感、这份离别……
去年。也就是2014冬季,父亲的病情再次恶化了,他不能下地走路的原因是,大腿上长满了血栓,因为以前每天走的路太多了,突然停下来后,血液粘稠了,还不活动,于是凝滞住了,血管堵死后,父亲的双腿开始溃烂(人家是萎缩,他是肌肉溃烂),虽然他自己没有知觉,但大小便失禁、人也卷缩成了一小团,瘦的连我都不认识了,得到他病危的消息后,我急忙赶回,可此时的父亲不但不认人了,而且瘦了一半,仅仅只剩下皮包骨头了,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我真想转身就走,因为我不承认那是我父亲,因为那不像呀!一点一点以前的影子都没有了,像《故事的结尾》中的“我”一样,多想和他再说说从前的点滴:每天饭桌上因挑食,他对我的敦敦教诲;深夜,因为没带大门钥匙后,他矗立雨中对我的等待;办公室里,他细心为我整理衣领的时刻,还有、还有还有()…….
等这一切都做完之后,我也想离开那个恐怖的房间,因为我想像闪小说《故事的结尾》里的“我”一样,希望那个温馨、美丽的瞬间永在,不让父亲离世的时刻存在于我的心中,可是,希望是美好的,但结局是悲伤的,父亲还是走了,任我们多少的伤心都没有用……
对,我的思绪和文中那个“我”想的一样:“无论她会不会去世,我都不会再回到那个房间了,我不希望我们的故事以不同的方式终结,我不允许这个完美的瞬间被玷污。”
“这是我们故事的结尾。”
“这是我的故事的开始。”
……(……)
2015-4-8-9-32
附原文
故事的结尾
GoranGluščić
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她在自己眼中看到了绝望。
她一向喜欢那些富丽堂皇装修精美的房间,而现在,在她生命的尽头,却在医院的病房。
她曾经的金色长发已经少到只有稀疏的几根毛发,从头皮上竖起,如同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朵。
她总在各种各样的场合穿着裙子,现在却穿着病号服,很适合临终的打扮。
然而这一切她都不在乎了,所有的失望都源于我。
一切开始于我告诉她关于马尔科的事。我没必要连马提亚、伊万或是提霍米尔的事也告诉她,悲剧已经至此。
最糟糕的莫过于我是独生子。我父母计划过再要一个孩子,但当我父亲去世以后这就不再是一个选择,我母亲过于爱他以至于容不下其他人,所以只剩下我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她总是在问我:“当你有一天有了儿子你会叫他安德烈,随你爸爸,对吗?”
这都是马尔科之前的事了。
我爸爸也是独生子,我爷爷也是以及现在的我……对我们家族来讲就是世界的终结,全剧终。
当我被告知母亲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我来医院看望她。她以往常那般满是痛苦的眼神迎接了我。
我坐在她身边,掏出我写了一整宿的文章开始读:
“在鸟鸣和树叶在夏风中摇曳的声音中,你起床了,来到厨房为家人煮咖啡,不一会儿我也来了,旁边是我的妻子萨曼达,孩子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醒来。但他们一醒来就会跑到你身边来拥抱你,安德烈和卢卡,你的孙子们。你为他们煮可可,剩下的一天你们都在一起玩耍,你和孩子们相处的那么好。大家一起吃早餐、午餐和晚餐,我们不需要其他人,有我们几个人就满足了。晚上要睡觉了,安德烈和卢卡不敢自己睡,所以他们跑去你房间爬上你的床。你睡在中间,他们抱着你,你们与幸福相拥而眠。”
读完以后,我不再在她脸上看到绝望。取而代之的是眼泪和大大的微笑,这是我许久未曾见过的,甚至在她生病之前。
在这一刻,我多希望她就此死去,我希望一切就这样结束,绝望不会再回来。
我恨自己,因为我的与众不同,我也恨她,因为我为了她而恨自己。我希望她就这样安详地死去,这样我便能幸福地活下去。
我在她身边又待了一会儿,我们共喜共泣,我们之间不再有其他话语,因为不需要。
当我离开的时候她还活着,我将那张纸放在她手心里,亲吻了她,用手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庞,然后离开了。
无论她会不会去世,我都不会再回到那个房间了,我不希望我们的故事以不同的方式终结,我不允许这个完美的瞬间被玷污。
这是我们故事的结尾。
这是我的故事的开始。